那卷轴之上,正是谢知秋十五岁那年所作的、传遍大江南北的诗篇《秋夜思》。
而且上面的字迹,虽比起如今略显生涩,但俨然是谢知秋的亲笔。
看着这幅字,赵泽心中一荡,漾出些许奇异的感情来。
就像许多初次见识谢知秋文采的人,会情不自禁地为之倾倒一般,赵泽刚过弱冠之龄时,第一次读到这首《秋夜思》,同样惊为天人,震撼万分。
当时他已经受封去了封地,错过了在梁城亲眼见见这位才女的时机,但作为替代,他曾经大量收集谢知秋的文集诗集、字画墨宝。
谢知秋毕竟是未婚女子,她的亲笔字画流出来的极少,至多只有她偶尔赠给与谢家有来往的亲戚的作品。因此赵泽贵为济王,也是百般费劲,才好不容易斥重金从别人手上收来一幅。
大概连谢知秋本人都没想到,她早年所写的书法,会有一幅落在赵泽手上,还被他如此珍藏。
赵泽还记得,他曾经无数次站在这幅字前,感慨谢知秋用词之精妙,书法之流畅,然后不自觉地描绘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可惜,他在得知谢知秋是个冷美人后,便简单地认为她是一个和他的王妃一般无趣的严肃女子,没有进一步深究。
赵泽的指尖拂过书法表面。
现在,赵泽再看这幅字,会有一种奇妙的感受。
谁能想到他和自己年少时好奇过的才女,会以这种方式产生交集?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晚,他身陷绝境、近乎绝望之时,谢知秋不顾危险赶来救他,将他拉出黑渊。
那晚,他们同乘一马,身后跟着无数追兵。
在颠簸中,谢知秋的发丝落在他肩上,偶尔有几次,他能不经意看到谢知秋的侧颜沐浴在月光下——
冷夜的月色有些朦胧,却在她身上晃成浅浅的光弧,那独特的沉静之中,又有几分赵泽过去不曾见过的女性的柔美。
她整个人,就如同一道渺远的弯月牙,有时甚至会落入他梦中。
谢知秋还是“萧寻初”的时候,赵泽就觉得这个“萧寻初”与自己投契。现在“萧寻初”变成了谢知秋,赵泽多少能感觉到真正的谢知秋并不完全是他过去以为的那样的人,但他看清她的真实以后,又感受到另外一种奇特。
……其实不用史守成反复提醒,赵泽自己也能感受到男女有别。
自从知道谢知秋的真实身份后,赵泽看待她的眼光,便与过去截然不同。
现在朝廷内外对谢知秋做官的反对之声如此之大,而他又想重用谢知秋的才华,这样一来……
赵泽思来想去,有了决
() 断。
*
“小姐,宫里的有福公公来了,说皇上有旨,请您进宫一叙!”
雀儿匆匆赶来通报的时候,谢知秋正独自一个人在屋中,奋笔疾书。
她刚刚在一张信纸上写完什么,收掉最后一笔,前面的字迹已经半干。
谢知秋眉头微蹙,神情肃然。
听到雀儿的话,她微微一顿。
雀儿问道:“小姐,皇上这时找您会是什么事呀?有福公公以往也来过,但没一次看起来像这次这般郑重。”
谢知秋乌眸沉凝。
她似乎也隐隐有点不安,但并未宣之于口,只说:“去看看再说。”
言罢,她想了想,将一张宣纸覆盖在信纸上,用它将新鲜的墨迹快速吸干,然后折一折收进信封中、藏进袖子里。
*
不多时,谢知秋进了宫,在垂拱殿拜见皇上。
赵泽背对她而立。
赵泽没有着龙袍,而是一身朱色常服,长短合度的衣衫衬得他身姿挺拔,亦比平常来得谦和。
内侍官都已先行退下。
谢知秋左右一扫,隐约能感到今日氛围与往常不同。
她微微一滞,便先跪下来,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不等谢知秋膝盖触地,赵泽先一步回过神,托着她的胳膊,温和地将她扶起来,道:“谢爱卿何必多礼?你明知朕对你,并不在意这些礼数。”
“……臣,多谢皇上。”
谢知秋垂下眼眸,眸色看不清情绪。
她问:“不知皇上急召臣入宫,是为何事?”
“谢爱卿。”
赵泽深吸一口气。
他没有松开扶着谢知秋的手,只说:“最近朝中的情况,你也清楚。因为你是女子之身,不少人都对你继续在朝中为官大为反对,其中甚至包括以前支持过你的史守成。
“朕一向欣赏你的才华,但眼下的情况,朕也很为难。
“所以朕前思后想,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谢知秋默然不语,等着后文。
接着,只听赵泽道:“史守成他们反对,无非是女子为官没有先例,不符纲常。但若是我们走符合纲常的路子,他们想来也无话可说。
“谢知秋,朕觉得,朕可以娶你入宫,再想办法封你为皇后。
“你今后还是可以为朕出谋划策,只是换一种形式。
“以后,朕与你平分天下、共主江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