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史守成为人其实不算坏,但他能力有所不足,又过于贪功冒进。”
说到这里,太后稍作停顿,声音放轻了几分。
她说:“近年方国的时运并不太好,经不住折腾。这样下去,但愿不要出什么乱子。”
*
翌日。
谢知秋被召去紫宸殿议事。
赵泽自从经历过交换身体这等危机以后,已经休养了很久没有正经上朝。
他与臣子们交流政事的方式,已经改为皇帝隔三差五专门传召官员去紫宸殿,非但有机会面圣的官员数量大大减少,讨论问题的时间也短了很多。
这对谢知秋来说倒是好事,至少赵泽一般都会叫她,因为不算正式朝会,百官也不能再吵一遍她一个女人能不能上朝的问题。
不过这日,还未到紫宸殿,谢知秋便在宫道上遇见了同样来面圣的史守成。
史守成身着紫色曲领大袖,腰佩金鱼袋,头戴双翅乌纱帽。
他本来就已官至礼部尚书,其实改任同平章事后,除了隆重场合可以戴一品文官才能佩戴的貂蝉冠,平日里的公服倒没有太大变化,但升了官以后,史守成整个人气色都不一样了。
他看上去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纵然是和以前一样的衣裳,精神气都足了许多。
他正要拐弯,远远地就瞧见了谢知秋。
若是以前,谢知秋是参知政事,史守成略落后她一筹,见了谢知秋,要主动先行礼。
如今,两人地位颠倒,该换谢知秋向他行礼了。
其实以前,谢知秋知道自己阅历尚浅,对年长的官员都颇为尊重,不会刻意等他们主动向自己行礼。
但史守成显然与
() 谢知秋不同。
他自认德高望重(),小辈对他恭敬是应该的?()_[((),更何况以前谢知秋年龄不大,却升得比他更快,史守成心里憋着股气,如今当然要顺理成章地讨回来。
于是他就故意站在那里不动,摆着高高的架子,等谢知秋过去。
谢知秋一顿。
史守成这种神情做派,多少会令人有点不舒服。
不过人在官场,要看得清形势。
谢知秋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从容地走上前,垂眸恭敬行礼道:“下官见过同平章事大人。”
一息。
两息。
三息。
谢知秋觉得自己似乎等了比以往对齐慕先还更久的功夫,才得到史守成的回音。
史守成恍然大悟道:“谢大人,好久不见了。本官近日太过忙碌,都没怎么顾上别的事。谢大人呢?”
谢知秋回答:“下官倒还算清闲。”
“谢大人,你这样不行啊。”
史守成摇头叹息,摆出长辈的架子,开始教育她。
“你年纪这么小,正是该多历练历练的时候,又担任国子监祭酒这么重要的职务,怎么能贪图享乐,不多主动做事呢!”
话完,他又一顿,言道:“不过你毕竟是女子,轻松一点也情有可原。就是别太过分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吧。”
谢知秋:“……”
谢知秋眼神暗了几分。
但她还是没有当面驳史守成的面子,敷衍地韬光养晦道:“多谢同平章事大人指教。”
史守成遂满意,昂首阔步地朝紫宸殿走去。
谢知秋注视着他的背影,许久没动。
*
又是一日。
史守成近日心情颇佳,连走路都带风,逢人笑容满面、腰背笔直。
尽管他以“唉,最近事情太多,太忙太忙,改天再聚”为理由,推了几次花会诗会,一副新官上任无比繁忙的样子,但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挺乐意在这个时期访友聚会的。
这一日,他便约了昔日的那些好友,一同到一处楼台上赏景。
其实他近日有了点架子,赴会时会特意来得晚一点,好显得出场隆重。
不过今日,他的马走得快,倒是到得早了一点。史守成到的时候,楼台上只有两个人。
史守成理了理衣衫,正要上去打招呼,却听到楼台上那两个人私下里正交谈道——
“你说,史大人最近在齐慕先的事上,会不会稍微过了一点?像那个科举改制,我记得我们和史大人当初也是支持的啊,还说齐慕先难得做了点好事。科举本就是为选拔官员在挑选人才,整日考些诗词歌赋有什么意思?史大人怎么现在还要改回去了?”
另一人也没发现史守成已经到来,他听好友这么说,亦道:“其实我也有同感。而且最近逢齐便骂,不像真在评价齐慕先的功过,倒像是党同伐异了。”
“说句遭人骂的话,我觉得史大人当礼部尚书就挺不错的,他如今当了同平章事,好像远不如当初萧……就是谢大人以参知政事身份主事的时候。谢大人任参知政事那会儿,虽然时光短暂,但每日好像都有些好变化,令人充满希望。”
“是啊,仔细想想,虽然谢大人是女子,但的确是那半年整个朝廷风貌最好。”
“就连那个向来最重三纲五常的严仲,对谢知秋都很少有什么坏话。下回不如我们单独找他吃酒,从旁侧击一下他是怎么想的……”
两人自顾自把酒谈论着,却没注意到在几级台阶下的史守成听完他们的交谈之言,早已黑了脸色。
史守成在那里站了片刻,最后表情不善地转过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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