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之痛苦地皱起眉头。
他虽同样制作武器,可并不喜欢战场,光是想象就让他感到难受,不愿见之,心如刀绞,与此同时,在他心中还萌生了另一程度上的惊愕——
这竟是萧师弟的作品?!
如此残酷嗜血的凶器,怎么会出自那个萧师弟之手?!
此物简单而务实,威力强大、构思巧妙而容易制作,这倒的确是萧师弟的风格,可萧师弟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会用这样阴狠果断、不留情面的思路来制作武器了?
*
宫外马车内,萧寻初正坐在桌前,等待结果。
义军一直以来都还算是比较仁义的军队,即使是面对敌手,采取的也是“杀其恶首,释放余众,不妄戮一人”的原则。
之所以这样做,除了道义上立得住脚以外,也是为了缓解敌方的敌对情绪,避免对手在认为被俘必死无疑的情况下殊死而战,更有利于劝降。
正因如此,实则有一部分被强征入伍的辛军,在被义军俘虏后,甚至会决定加入义军。
到目前为止,义军还没有被逼入过绝境,所以比较狠辣的武器,尚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如果是谢知秋,会怎么做?
萧寻初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心中逐渐清明。
他们必须要吓住辛国。
既然如此,就要展示出义军强大而残暴的一面。
为达这般目的,用出再凶残的武器,亦在所不惜。
另一方面……
萧寻初也有自己的思量。
他认识的宋师兄,本质是个十分心软的人。
如果在对面的人真的是宋师兄,如果宋师兄还和当年一样,面对此情此景,不可能毫无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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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盘之上,辛国的临冲云梯车,已被万人敌喷出的火焰焚烧殆尽,成了细沙上的焦炭。
再精巧、再别致的攻城车,只要是木质的,在如此难以阻挡的火攻之下,也不过是无用的木柴。
朝堂上一片寂然。
第一局胜负已分,众人亲眼所见,无可辩驳。
谢知秋安静地站在朝堂上,即使赢了,也没表现出赢家盛气凌人的样子。
她只是微微朝宫外城门的方向侧了一瞬,嘴角隐约弯起,露出一点外人难以觉察的笑意。
不必言语,心意相通。
而在朝堂之上,辛国李太后的神情却是晦暗不明。
她目光落在谢知秋身上,令人看不清情绪。
这时,谢知秋说:“诸位大人若无异议,那不如开始下一轮吧。
“第一局是由我方出题,尽管两轮之间理应有三日准备时间,不过我们这边的题目,方才已经完成了,还请诸位大人过目。”
事不宜迟,话音刚落,谢知秋便示意女弟子将新作拿上来。
绸布揭开,即将列阵沙场之上的,是一排整齐的火炮。
四个轮子制成的木车之上,摆放着金属光泽明亮的喷筒。
*
宋问之看到内侍官画来的火炮示意图,内心稍稍松了口气。
火炮作为攻城器而言,的确是十分强劲先进。
当下现实中的城池堡垒,大多是依照防范冷兵器的标准来建造的,要抵御杀伤力巨大的火炮并不容易。
不过,也并不是毫无办法……
宋问之见状,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正要动手,忽而又有另外一丝疑虑冒了出来——
火炮固然强大,但用在两边比试的攻城战中,未免过于中规中矩。
萧师弟蛰伏这些年,似乎进步不小,而这火炮单看外观,虽有改进,但并不算很大。
为何萧师弟不选些冷僻的攻城器来作这一次的题目,反而选了师兄弟中人人都很熟悉的火炮?
难不成……是因为萧师弟不善攻势?
还是说,这个火炮只是表面上看问题不大,实际另有玄机?
想到这里,宋问之隐隐感到不安。
……但是,这终归只是火炮。
萧师弟大概想不到,他在辛国这几年苦心钻研,已经想到一种无懈可击的防御之法,即使是面对火炮,也不会有丝毫破绽。
宋问之心神一定,从无数卷轴中取出一幅图纸,埋头工作起来。
……
萧寻初的一个时辰接招应敌十分厉害,但这一回,辛国那边的工匠反应速度也相当快。
宋问之这一次的守城器制作了大概一天,次日中午,就被呈送到宫廷。
一天的时间看似较长,但当守城器送到众人面前,即便是谢知秋,表情也有微妙的惊讶——
辛国那位“先生”送来的守城器,并不是器械,而是一座真正的城池!
仅仅在一天之内就完成如此庞大的作品,任谁都不得不赞一句手艺纯熟精湛。
取物而来的内侍官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先生做出的回应,它的名字,叫作‘棱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