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如温时所猜测的，玩家具有更容易向人鱼转变的潜质，只不过他们的转化结果大致和低质量人鱼无异。

快走到宿舍楼底下时，宋炎看到一个突然冒出来得黑影，吓得躲到树后面。

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微顿了一下，发现树后藏人。

在确定不是怪物而是亚尔林后，宋炎也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下摆脱，他慢慢从树后面走出来，竟然主动上前和亚尔林说话。

亚尔林的气势被黑夜所放大，语气微弱的宋炎在他面前就像是畏缩的兔子。

“我想……既然确定阮老师是人鱼，是不是可以加以利用这一点？”宋炎有些慌张说：“他很适合给人鱼王捅刀子。”

亚尔林凝视面前弱小的年轻人，目中闪过几分玩味。

歹毒，纯粹，大胆……这个自称是小弟忠仆的人，就像是一个畸变的产物。

阮老师是人鱼王的忠仆，想要驯服他，巧舌如簧和利益输送都不管用。

宋炎低着眼：“人鱼有过同类相食的历史，基因和王朝一样，会在某个不经意的节点上复辟。”

亚尔林没有尊重弱小生物话语权的习惯，难得今天有耐性听他把话说完。

“需要一个引导者，先去引导阮老师背叛人鱼王，当然他会拒绝，”宋炎碰了下头顶的树叶，“阮老师对人鱼王的拥护如同这棵大树，晃一下树，它根本不可能倒。”

“……但只要能让叶片这么摇一下，我就有办法让根烂掉。”

宋炎摊开掌心，毫无保留地展露着自己的能力。

“我可以变成一面镜子，越是绝对的事情，照镜子的人就越会去怀疑。”

【哲学镜】可以让使用者质疑规则，阮老师作为关键性npc，身上最显著的一条规则就是【忠诚】。

忠于人鱼王，帮助其苏醒这是高等人鱼与生俱来的使命。

“……强行赋予的使命有如空中楼阁。人鱼王百年都没有出现过了，他能给这些下属什么，不过是一个精神寄托罢了。”

不像他崇拜的那个人，手把手教会他生存的奥义，这才是有地基的个人崇拜。

“以我现在的能力，或许不足以完全撼动，但只要根烂掉，你再推一把，”宋炎握住拳头，哆嗦着说，“那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亚尔林习惯性想摸烟，忍住了，嘴角扬起：“你想怎么我怎么去晃这棵树？”

宋炎耷拉着眼皮，低声道：“毁掉一个怪物，不外乎是从身体和精神两方面。”

明明是残忍至极的言论，他开口的时候就像是在喝白开水一样自然。本体是器物的真灵比其他真灵更好对付，这是玩家的共识，因为在传统观念里，他们不知变通，古板无趣。

但就真灵内部，所有真灵最不愿意和器物类真灵打交道。

【脑子不正常。】

这是真灵内部给出的统一评价。

冷风一茬茬地刮，宋炎的低语很快被吹散在风中，亚尔林望向另一栋宿舍楼的方向：“不错的提议。”

……

音乐会是一次极其隆重的盛典，由导师轮番负责。

过去从来没有轮到过阮老师操持，尽管他每年都在积极争取。

阴差阳错，这一次竟然以这种方式得到了，校长以为他遭受人鱼攻击被侵犯，放松了惯有的警觉。

美中不足的是音乐会是由双人负责，他现在不能杀了另外一名导师，否则会引起怀疑。

阮老师一边思考怎么利用好音乐会的美差，边走去桌边倒水，除非在课堂上，回到宿舍他不会控制天性里渴水的需求。

刚走没两步，他的脚步突然顿住，手皮肤的颜色有了变化，只可惜在过渡成蹼爪前，单薄的身体被一股很强的冲击力推向前方，腹部重重磕到了桌子上。阮老师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下一秒钢刃般的精神力风暴搅碎衬衫，这份力量十分精准，皮肤完好无损，但炙热罡风带过去的摩擦，留下一道道血痕。

“我撕碎了你的衣服，说你叫破嗓子也无用？”

鞋底和地板接触的沉闷响动，正如同不速之客带来的低气压，亚尔林语调平和：“后一条倒也不错，怎么不继续呼唤你的王了？”

阮老师冷白的脸上全是杀意，除非万不得已，再打扰沉睡的王，会招来王的不悦。

“真够憋屈的是吧？”亚尔林扣住他的脖子，“其实你勉强算是和我有一战之力的，但只能受着。”

一旦火力全开，整个宿舍楼都会发现有一条人鱼的存在。

凶狠不代表没有智商，亚尔林上来先暗示人鱼王无法给信徒带来足够的庇佑，之后他只需要一步步引导。

教师宿舍面积很大，阮老师喜欢复古的风格，亚尔林坐在猩红色的沙发上，背靠软垫大长腿优雅交叠：“人鱼王复苏，我销声匿迹，猜猜他会不会为了给你报仇帮你满世界地找我？”

“……就算找到了，人鱼王又会不会出手？”

答案是否定的。

只要亚尔林不主动招惹，愿意远离人鱼海岸，人鱼王绝对不会做费时费力的事情。

“崇拜的极致是做取代，”亚尔林笑眯眯道：“你去吃了人鱼王，或许会变成新的王。”

人鱼和宋炎不同，前者有着兽类的强弱等级制度，以下克上的操作初时听会觉得荒谬，但细想就会有可操作性；同样是个人崇拜，宋炎和温时就处在一个安全区，因为宋炎想取代的是真灵。

“你、做、梦。”阮老师控制着空气里的水分，让杯子结冰碎裂，碎片没有按照预想中飞出去，和他一样，被强悍的精神力按得死死的。

无形的力量让他被迫抬起下巴，阮老师正对着镜子，镜子能照出沙发一角的部分场景，可惜他只能从中看到男人的部分身影。

“我不会做得太过分，至少不会到你喊王的程度……”口中说着下流话，亚尔林的眼神却是冰冷的，“杀了我，剥皮抽筋……想实现这些幻想，你需要拥有人鱼王的力量。”

胡作非为的精神力让阮老师无处发泄，发白的关节屈起，最后他冒着风险释放了一部分人鱼的力量，可惜依旧是无用。

正如同亚尔林所说，除非全力出手。

不过这点力量至少让阮老师能够抬起胳膊，他击碎了映照出屈辱容颜的镜子，仿佛连同里面的倒影一块被击碎，心中生出一丝快意。

每一步都完美卡在计划里。

亚尔林嘴角的弧度扩大，镜子也碎了，很快需要新的一面。

即便对方可能很长时间不想要再照镜子，但这是个生活必需品，身上的痕迹，属于人鱼的特征……这些有没有被很好地遮掩住，都得靠镜子确定。

亚尔林忽然站起身，阮老师身体紧绷，逐渐接近的强硬压力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嗡嗡。

就在这时，亚尔林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后，他按下接通。

“喂。”

电话是温时打来的，回到宿舍后，发现他大哥不在，温时的第一反应是：不！

第二反应是：Oh，no!

阮老师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只听到背后的人用略带宠溺的声调说：“在忙。”

他试图抓住这个机会，拼命挣扎逃脱，衬衫碎片在脚下，随着主人的挣扎不断被碾皱，顽强的抵抗以前身又一次匍匐在桌上为告终。

在亚尔林眼里，大脑是人体最性感和敏感的部位，他用精神力将猎物所有的感官触觉调动到了极致，自己则走向窗边，冷静地伸手接住外面飘来的雨丝：

“今晚凉，记得把被子盖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