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采洲身材高大,将近一米九的个子。身板虽然说不上壮硕,但也并非单薄瘦弱。他平日里有保持健身习惯,虽说实验室很忙,却也没松懈过。四肢都覆着薄薄一层肌肉,形态极好。
总归,叫人不自觉就会产生安全感。
他手掌轻轻按在应曦肩膀上,似是给她输入了无穷力量和暖意。
应曦安下心来。
她低下头,真诚开口:“大叔,我们俩都是她的同学,我是陈亚亚的室友。因为有点事情找她帮忙,但是又联系不上她,听说她老家在这里,只好过来碰碰运气。”
“哦哦哦,同学啊!也是大学生吗?”
应曦:“对,我们是一个大学的。”
瞬间,老板表情变得温和许多。
“同学,二丫没跟你们说吗?最近村里在操办她的婚事呢,估计太忙了所以没接到电话吧!”
应曦和谢采洲对视一眼。
眼里波涛汹涌。
表情故意染上几分诧异,“结婚?我们没有听说诶。”
老板一拍大腿,激动地讲道:“是呢!啊呀,她都二十几岁了,是该结婚了啊!我小女儿比她还小两岁呢,孩子都会走路了。就是二丫闹着要上学什么的,才耽误了这么久。小姑娘嘛,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还好老秦家没嫌弃哦!这不,听说还追去大城市找二丫了,才把人带回来结婚了……”
老板普通话说得很不好,和之前电话里那个小姑娘差不多。
本就磕磕绊绊不说,情绪一激动,还会方言夹杂在其中,很难理解。
应曦听得十分费力。
只能抓几个关键词,自己理解了一下。
听明白之后,当即变了脸色。
急急问道:“带回来?谁带她回来的呀?”
“……”
老板警惕地闭上嘴。
又开始上下打量起她来。
“大叔,麻烦你……”
话没说完。
谢采洲蓦地出手,拉了应曦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自然,也打断了她未尽之言。
谢采洲微微扬了扬嘴角,主动开口问道:“叔,您这里有烟吗?”
“有啊,你要什么?”
“你有什么?”
老板报了几个牌子出来。
小地方这种小店,基本只是开给村里人,没什么好烟。
谢采洲随口点了个品牌,是里面最好最贵的,说:“给我来两条。”
顿了顿,又补充道:“毕竟我们要去打扰人家,也不太好空手上门。叔,你这里还有酒和水果什么的吗?也一起来点。”
他拿出钱包。
抽了几张红色钞票出来。
那老板当即变了个笑脸出来,饭也不吃了,乐颠颠地站起身、去给他拿烟酒。
顺嘴,就把“老秦家”那些事告诉他们。
“……”
村子太小,街头巷尾,没什么秘密。
秦家是村里富豪,早些年,靠着做生意发了家,搬出村子、去了县里。
大约十几年前,秦家一家回到村里来祭祖,也带来了最小那个儿子秦声卿。
秦声卿那时候年纪小,也就七八岁,很调皮。
在村里乱窜,遇上了陈亚亚。
陈亚亚急着去上学,但秦声卿缠着她不让她走,非要这个姐姐带他去池子里抓鱼。
“二丫不声不响的,也是个狠丫头哦。直接把老秦的小儿子推到水里去了!唉哟!小小一个小崽子,娇生惯养的,被池子底下的什么鱼咬了一口,发炎感染,直接成了个跛子!啧啧……”
应曦听得目瞪口呆。
老板还在那边啧啧感叹,说:“小崽子就这么一遭,立马就不皮了。老秦心痛得要命,非要二丫家偿命,还是小崽子求的情,才赔了点钱就算了。后来嘛,老秦那个小儿子一口咬死,喜欢姐姐,非要二丫嫁给他,二丫家看他模样俊俏得很,秦家又有钱,就答应了。这不,拖了好些年,婚事总算也没黄……这些你们够了吗?还要买点什么吗?”
“够了够了。谢谢叔。”
谢采洲付了钱,又问一句,“那陈亚亚家在哪里?方便我们过去吗?”
老板手指往外头一指。
“那边,就那个最大最气派的房子,是老秦小儿子出钱给二丫家建的嘛。你们顺着这条路走几分钟,就到了。”
……
小村庄安静、寂寥。
两人踏着朦胧月色,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路不长。
但贸然上门,总得先商量说法。
谢采洲:“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
事实上,应曦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但,再结合陈亚亚之前含糊不清说辞,好像一切都能说通起来。
她垂下眸子,想了一下,叹气,“总之,先找到丫丫,问问她自己吧。”
“好。”
三五分钟。
两人已经站在陈亚亚家门口。
入目处,一栋三层小洋楼,崭新干净,看着确实比周围建筑要气派一些。
应曦深吸一口。
按响门铃。
一切都十分顺利。
完全不似她脑补那般,什么强迫剧情、什么全村逼婚之类。
通通都没有。
陈亚亚父母皆是那种老实本分长相,听说两人是陈亚亚同学,爽快地就把人从楼上叫了出来。
“……是哪个同学啊?”
陈亚亚从楼梯上走下来。
见到应曦,立马怔愣在原地,“曦曦?你怎么来了?”
应曦眼圈不自觉有点发烫,三两步、往前一迈。
走到她面前,用力握住她手指,“丫丫……”
陈亚亚勉强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呀?怎么这么突然,也没有打个电话联系一下。”
应曦小声开口:“打了,但是没打通。大家都有些担心你,所以……抱歉,来得突然,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陈亚亚妈妈赶紧说,“两个同学今天都住我们家吧?这里也没什么招待所之类的,我给你们收拾两个房间出来。村里条件不好,同学别嫌弃。”
说着。
两个长辈都上了楼。
将客厅留给他们。
陈亚亚拉着应曦坐下,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糖果给她、还给旁边谢采洲。
这才轻声开口:“你们俩怎么找过来的?”
“我问辅导员要了你家电话,打过去之后,一个小女孩告诉我的。”
陈亚亚点头,“哦,那是我堂姑家,以前我们村就他们家和外面那个杂货店有电话,所以就给学校留了那个,一直没改。”
应曦:“别说电话的事了。我来就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要休学啊?结婚是自愿的吗?没有人逼迫你吗?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你,我们都怕你是……”
陈亚亚推了下眼镜。
低眉敛目,没有答话。
气氛倏地静默下来。
空气中,弥漫起一种微妙涩意,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叫整个房间气体都不再流动。
良久。
陈亚亚哑着嗓子,缓缓开口:“你们来的时候,应该听说了吧。我和秦声卿的事情。”
“……”
“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瞒着的。秦声卿就是之前来江城的那个弟弟。他因为脚腕感染留下残疾,跑遍了所有医院,都说没有什么办法。到江城,就是因为听说江城有一家中医很有名,想去碰碰运气。”
顿了顿。
陈亚亚用力捏了下应曦手指,继续道:“结果自然是没治好。曦曦,秦声卿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他提出什么要求,我都必须接受,这是我的责任。”
应曦说不出话来。
从道理上来说,确实,如果真是陈亚亚推人下水,负责无可厚非。
但从感情上来讲,她实在不能接受,陈亚亚这样一个姑娘,放弃学业、走向这么一条路。
毕竟,负责也不该是、用以身相许这种方法,赔上一辈子。
他们又不是在古代。
陈亚亚:“秦声卿喜欢我也挺好。至少,我不用背负太大的心理压力。”
应曦:“丫丫……”
陈亚亚:“没事的,你们就早些回去吧。也不用担心什么,是我自愿的。这边婚礼办完,下个学期我应该就会复学。不过课程进度赶不上,可能也许还是得拖到明年,跟着下一届一起。到时候再决定。”
……
天刚刚破晓。
村里,已经
有公鸡开始打鸣。
应曦睁开眼,一骨碌坐起身。
实际上,她一晚上几乎都没能睡着。
一是因为陌生环境,床板太硬,实在不太舒服。
二也是,陈亚亚这件事,像一层幕布一样笼罩在她心头、叫人难以安眠。
挠了挠头发。
应曦翻出手机,咬着唇,给谢采洲发信息。
微信号因为“学姐”事件、已经再次被他拉黑,还没来得及放出来。
干脆就用短信。
应曦:【谢采洲,我们今天就回去吗?】
许是已经醒来。
谢采洲回得很快:【那你还想在这里再玩几天吗?我都可以。】
“……”
玩是没什么可玩。
就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味。
应曦手指微微一顿,飞快打字:【丫丫怎么办?真就和那个秦声卿结婚了吗?】
谢采洲:【她不是说她自愿的吗?曦曦,你只是她的室友,不能干涉她的人生啊。】
应曦:【可是,我总觉得她口是心非。】
总觉得,陈亚亚不是这样一个女生。
她该有大好未来。
但是却被逼着认命。
消息发出去后,安静了几分钟。
终于回过来新信息。
谢采洲:【既然我的宝贝都已经开始学会依靠我了。那我就给你出个主意吧。】
谢采洲:【你跟陈亚亚说,让她请这个秦声卿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当面看看对方是什么人、两人互动是什么情况,再考虑她是不是需要帮助。这样可以吗?】
应曦皱着眉想了一会儿。
立刻掀开被子。
走出房间,拐了个弯,去敲陈亚亚房间门。
陈亚亚也已经醒了。
听应曦这么一说。
踟蹰半秒,便答应下来。
“行,他人现在住在县里。晚些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出去,找他一起吃个晚饭吧。农村的婚礼没意思,我也怕人说三道四没面子,就不留你们参加了。”
陈亚亚笑了一声,眼镜片闪了闪,
伸出手,用力拥抱她一下,小声说:“曦曦,谢谢你。但是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有数。”
应曦点点头。
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