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博文摇头道:“世间并无不可,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大人一直派人盯着永昌伯府,留住赵家老太与赵云衢兄弟,赵云安真要有本事也无可奈何,为了亲人性命,也只能听从大人命令。”
处理完公务,丁博文才问起女儿来:“傲儿还在闹吗?”
“郡主这几日很是安静,并未再闹。”
丁博文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也是为了她好,只要再等等,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大人的苦心,郡主一定能理解的。”
丁博文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道:“只要别像她母亲那样认死理,我只有她一个女儿,总不会害了她。”
提起已经过世多年的珠玉郡主,下属都低头不敢再说话。
当年的事情,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年幼的小郡主,他们心底可都知道那位夫人是怎么死的。
也正是因为珠玉郡主的死,皇帝对凉州的怀疑达到了顶点,屡屡逼迫,以至于丁家不得不与皇后合作。
被看管起来的丁傲儿此刻很是平静,她静静的坐在屋内,眼神分外的冰冷。
“郡主,大人叮嘱我送晚膳过来。”
丁傲儿只扫了一眼饭菜,便道:“放下吧,你们出去等着。”
“是。”
饭菜很是精致,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可丁傲儿却毫无胃口。
她起身来到床边,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锦囊,那是母亲死去之前交给她的。
打开锦囊,里头是一颗小小的药丸。
丁傲儿抿了抿嘴角,很快下定了决心,将药丸放入杯中,吞咽下肚。
半晌,门外等候的丫鬟低声问道:“郡主,您用完膳了吗?”
里头没有回应。
丫鬟大着胆子推门进来,只见丁傲儿软软的靠在桌上,面色潮红,顿时惊呼。
“快来人啊,郡主病了。”
丁傲儿高烧不退,显然生了重病,丁博文对一手养大的独女还有几分慈爱,立刻为她请来太医。
几贴药下去,丁傲儿却依旧烧得昏昏沉沉。
丁博文没办法一直陪在女儿身边,只能让丫鬟们好好伺候。
哪知道这一日等他处理完事情回来,进屋一看,却见丁傲儿侧躺在床上,丫鬟趴在床边睡着了。
“你怎么照顾郡主的?”
丁博文眉头一皱,伸手一推,丫鬟便软倒下来。
他脸色猛地一变,连忙去看床上的人,那往里侧躺的哪里是他女儿,而是另一个穿戴成丁傲儿模样的丫鬟。
“傲儿!”
“快去找人!”
下人们将郡主府翻了个遍,却依旧没发现丁傲儿的踪影。
丁博文大怒,再一次,他自以为掌控住的旗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现实却没给丁博文愤怒的时间。
“大人,荣亲王在山北发檄文,说,说丁家是乱臣贼子,挟持皇后与太子,意欲弑君谋反,发起清君侧,号令大魏上下讨伐丁家。”
“他怎么会在山北?”
“荣亲王看似早有准备,在宫变那日便已经带着皇帝出城,让我们白忙了这么多日。”
丁博文沉下脸:“一定是钱家。”
“倒是我小看了这爬虫。”
钱家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只是在钱圩死后后继无人,这些年来偃旗息鼓。
而钱家的老家正在山北,一定是他们早有图谋,所以才能在那日带走皇帝。
“到底是谁通风报信,以至于走漏了风声,还让荣亲王与皇帝安全抵达山北?”
下属心头一跳,知道丁博文这话,是怀疑他们的忠心了。
他忙解释道:“大人,会不会是凉州那边走漏了风声。”
丁博文一想自家那几个父兄,一个个都是色中饿鬼,大业未成,竟开始在凉州选美纳妃,从他们那边走漏风声倒是也有可能。
他心底恼怒不已,冷笑道:“皇帝还活着?”
“暂时无人见到陛下,就算活着,情况也不大好。”
丁博文冷笑道:“进宫一趟,让皇后与太子发檄文,荣亲王弑君犯上,意图谋反,如今挟持皇帝出逃,人人得而诛之。”
“是。”
情况正朝着最坏的方向走,丁博文对此心知肚明。
京城的事情是瞒不住人的,若是他直接按死了皇帝父子,自然一切他说了算,偏偏让他们逃了。
如今只能仰仗他手中还有皇后太子两张王牌。
丁博文此刻恨不得求神拜佛,期盼着皇帝已经死了。
然而丁博文注定要失望,皇帝此刻的情形确实不好,但还留着一口气。
当日事发突然,皇帝怒急攻心,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荣亲王带离了京城。
“父皇,凉州丁家狼子野心,皇后太子与虎谋皮,他们这是要坏我大魏的江山。”
“父皇别怕,儿子就算豁出去性命,也会保您安全。”
听见身下摇晃的动作和声音,皇帝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宫中了。
“蠢货……”
下一刻,皇帝更是大惊,他发现自己除了一张嘴之外无法动弹,他瘫了!
荣亲王自然不会认识他在骂自己,同仇敌忾道:“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居然为了皇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愚蠢至极。”
“朕的身体不能动了。”
荣亲王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声音却更加的孝顺:“父皇放心,您只是暂时病了,等到了山北,儿子一定会为你遍寻名医。”
“不,不去山北。”山北根本没有多少守军,扛不住凉州。
荣亲王却道:“父皇,如今除了山北,咱们已经无处可逃。”
“凉州那边有丁家,青州那边有王家,只有山北距离两地都远,进可攻退可守。”
皇帝幽幽的看着眼前的儿子,猜到他为了这一日做足了准备。
荣亲王也是不惧怕,只说:“父皇放心,儿子绝不会让丁家得逞,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皇帝慢慢合上双眼,与他少年夫妻,相知相伴走到今日的皇后,为了太子背刺一刀;看似忠心孝顺的儿子,顺水推舟,只为皇位。
他自己又瘫了,殚精竭虑一辈子,皇帝一时有些心灰意冷。
皇帝心底知道,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二皇子手心的一颗旗子,他想什么,做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儿子要的是一具傀儡。
一具让他能理直气壮,名正言顺讨伐皇后母子的傀儡。
山北与京城发出的檄文,前后脚抵达了大魏各地,一时哗然。
青州府中,白知府急得团团转,等见到王指挥使便忍不住喊:“王指挥使,当初是你说留下难民,不日即可遣送回凉州,解决难民问题,可现在怎么办?”
凉州承诺的根本没有实现,难民是要吃喝的,青州府根本养不起。
更让他忧心不已的是,丁家在京城的政变显然没一次成功。
白知府此刻已经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大张旗鼓的上了王家的贼船,如今想下来,也是下不来了。
王指挥使心底也是头疼,原以为一击即中,万无一失的计划,谁知道走脱了皇帝!
“白大人不必着急,太子不日即将登基,二皇子挟持陛下,终究不会得逞。”
白知府脸色一冷:“王大人,且不提天边的事情,只看咱们跟前,城外的难民再不喂,他们可就要暴动了。”
王指挥使不以为然:“不过是一群难民,难不成还会是青州营的对手。”
就在这时候,周团练进来,禀告道:“两位大人,若是再不能妥善安置难民,兄弟们怕是要拦不住了。”
王指挥使沉声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几个难民都拦不住。”
周团练只淡淡回答:“王大人,难民都要饿死了,豁出性命来,谁都会害怕。”
“再者,京城与山北各执一词,手底下的兄弟们对此也颇有微词。”
王指挥使拧起眉头:“你这是在威胁我?”
周团练耸了耸肩:“大人若是这么想,属下也没有办法。”
“你……”
白知府忙两边劝说:“两位大人,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完难民的事情,不然那边打起来了,咱们都分身乏术,无可奈何。”
这是在暗示王指挥使和周团练,难民的问题再不解决,等朝廷乱起来,他们定会尾大不掉,左右麻烦。
王指挥使忍下这口气,暗示道:“周大人,太子登基是早晚的事情,如今荣亲王挟持陛下,若是你我能有救驾之功,将来何愁封侯拜相。”
周团练心底嗤笑,口中却说:“可惜被眼前的难民绊住了手脚。”
王指挥使忽然道:“之前要截留难民,也是为了隐瞒凉州的消息,既然现在天下都知,何必再把人留在青州。”
“索性打开官道,放他们自谋生路去。”
白知府一愣,连声喊道:“好办法。”
青州边上的野菜都被吃绝了,可江南地界都还好好的,至于难民过去了会给当地造成多大的麻烦,自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周团练早料到如此,只问:“如此一来,怕是要得罪南方的父母官。”
王指挥使朗声笑道:“只要咱们抽出身来,救驾有功,还用怕他们不成。”
周团练心底冷哼一声,拱手道:“既然如此,下官立刻下令放行,缓解青州的压力。”
白知府催促道:“让他们今天就走,青州府已经没有米面了。”
他这般迫不及待,自然不会去管周团练如何赶人,更加不会知道就是他们的放任,难民被分成几批人,其中最大的一批,正在青州营士兵的护送下前往漳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