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再这样下去不行。”
临城之外,北疆军与匈奴战事焦灼,各有损伤。
顾斌面临最大的问题,却不是杀到了门口的外敌,而是大魏皇室同室操戈,京城与山北分成两派,各自朝着北疆发檄文。
“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一个月。”
顾斌脸色一沉:“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若匈奴人长驱直入,大魏都没了,哪里来的李家王朝。”
属下见他脸色阴沉,试探道:“将军,既然皇室不仁,我们又何必死守临城?”
哪知顾斌一听,便沉声道:“放你的狗屁,若本将军大开国门,放任匈奴人烧杀抢掠,死了也会留下千古骂名。”
他倒不是怕后人咒骂,而是身为北疆军的首领,从汪家手中接过这守护大魏的责任,无论如何也无法坐视不理。
属下忙道:“将军,属下绝无这样的意思。”
“只是战事焦灼,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北疆军怕是要被困死在临城府内了。”
顾斌拧紧眉头,额头也在一阵阵抽痛。
就在此时,赵云平走进屋内:“将军。”
顾斌缓了缓脸色:“可联系到凉州军了?”
“暂时还未有回应。”赵云平回答。
顾斌又沉了沉脸,叹气道:“被派往北疆御敌的凉州军显然已成弃子,如今依旧在殊死奋战,靠他们牵制匈奴人,我们才得以喘气。”
“若能联系上凉州将领,相互合作,或许能有一争之力。”
赵云平皱眉道:“丁家将这些人视作弃子,定然不会给足粮草。”
更糟糕的是,北疆军想出手相助,可他们手中的粮草也已经不足了。
京城那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管是太子还是荣亲王,显然都无暇顾及他们,至于丁家,恨不得趁机落井下石。
顾斌怒道:“他们心中到底还有没有大魏,有没有百姓,大魏生死关头,难道还不如皇位争夺来的重要吗?”
赵云平淡淡道:“将军,自古都是如此。”
为了争夺帝位发动战争,无视百姓死活的难道还少吗。
顾斌恨得咬牙。
“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粮草,只要军需充足,北疆军与凉州军联手,抗击匈奴不成问题。”
赵云平眼神微闪,忽然开口道:“将军,也许七弟能帮这个忙。”
“女婿?”
顾斌心底怀疑,漳州府即使是鱼米之乡,但也只是大魏的一个州府,不可能有足够的粮食制成他们两大军队。
赵云平却说道:“七弟虽然只是漳州知府,可漳州地理位置优越,能够直接与江南产粮州府来往合作。”
顾斌神情一动。
赵云平又说道:“如今朝中混乱,太子与荣亲王各自为政。”
“将军不妨将北疆战事昭告天下,言明苦衷,这样也能光明正大的从南方调用粮草。”
顾斌眯起眼睛看着赵云平。
到了此刻,他显然意识到永昌伯府的暗潮涌动。
没有皇帝的号令,时局乱成一团,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从江南调来粮草,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赵云平却说得斩钉截铁。
顾斌忽然笑了一声:“女婿作保,我自然是相信的。”
“这样也好,就算李家闹得天翻地覆,临城却不能破。”
赵云平拱手道:“将军大义。”
“还请将军应允属下出征,与凉州军联络互通。”
顾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朗声道:“既然你有这般胆识,那就去吧。”
京城与山北一封封的檄文发出去,却都一去不回,悄无声息。
太子登基在即,荣亲王恨不得跳起来痛骂,偏偏除了山北等地,其余地方连冒头都无。
青州营内。
申金回来之后,便将赵云安的计划告知周团练。
他打量着上司的神色,笑着说了句:“若不是知道赵大人性格温顺谦和,属下都要误以为他要争夺天下了。”
周团练笑盈盈的看着他,反道:“若是如此,也不无不可。”
申金一愣:“真的假的?”
周团练给了他一下,淡淡道:“现在说这些还操之过急,皇帝还活着,太子也还在。”
“不着急,慢慢等着就是。”
申金摸了摸脑袋,一时心底浮现起一股难言的冲动和**。
周团练又道:“既然如此,一事不烦二主,你带上一千人马,前往江南等地‘说服’那些大人物吧。”
申金犹豫道:“一千人够了吗?”
江南最大的屯军地就是他们青州营,可是各地也有防守军备,并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若是再往南边,西南和海滨等地也有驻军,只是大魏不重视这些地方,所以显得分外不起眼。
周团练只笑:“你们是去合作,又不是去打仗,一千人足矣。”
申金领了任务退下。
很快,王指挥使火急火燎的过来了。
“周昌,本官让你清点人马,勤王诛逆,你怎么毫无动静?”
周团练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王指挥使,勤王诛逆是大事情,我总不能随意做主,还得与兄弟们商量一番才是。”
“这还商量什么,上有皇后太子的命令,咱们只需要奉命行事。”
周团练笑道:“可山北那边还有陛下的号令,那可是压着玉玺的。”
“荣亲王犯上作乱,挟持陛下,盗走玉玺,他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王大人,谁是乱臣贼子还无定论,青州营只认虎符,若无陛下号令,恕下官无法从命。”
王指挥使气急败坏:“周昌,老子才是青州营指挥使,你得听我的。”
周团练淡淡耸肩:“那王大人大可以罢免下官,自己调兵遣将。”
王指挥使气得发抖,他若是能差使得动手底下的人,哪里会来跟周昌废话。
这些年来,靠着王家的权势,他在青州可谓是过得顺风顺水。
临了到了用人的时刻,才恍然发现除了身边的几名亲兵,青州营的人压根不停他的号令。
王指挥使心急如焚,咬牙道:“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出兵勤王。”
周团练慢慢说道:“本官说了,非虎符,青州营不可随意调动。”
“你——”
王指挥使脸色一冷,忽然想到了什么:“周团练,听闻你与漳州知府赵云安私交甚笃,互称莫逆。”
周团练挑眉不语。
“那你应该知道,赵云安家眷都在京城,是死是活,不过是皇后一句话的事情。”
周团练哈哈一笑,不可思议的看向王指挥使:“王大人的意思,是拿赵大人的亲眷威胁下官?”
“周团练要说的这么难听,我也没有办法。”
周团练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奇葩:“王大人,你是不是忘了赵大人身居漳州知府,赵云平人在北疆军,北疆顾将军还是赵家的岳父大人。”
“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冒着激怒他们,迫使赵家站在荣亲王那一边的可能,为王大人出气。”
王指挥使顿时失去了言语。
青州营出面之后,漳州府便别摆在了台面上,成为了大魏的一个中转站。
蓝袍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在发展壮大,只是此刻他们并未穿戴蓝袍,而是隐匿在百姓之中。
漳州府府衙。
赵云安收到三哥的信件,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粮草准备好了吗?”
马贵忙道:“已经准备齐全,但要越过凉州,送到北疆还有点难度。”
赵云平冷笑道:“不必担心,凉州如今自顾不暇。”
他想了想,又道:“去请望归过来一趟。”
很快,望归就到了他跟前。
养了半年,望归的气色好了许多,甚至开始长个子,如今看着已经是个身强体壮的半大小子。
“大人。”
他还开始变音,以前老爱叽叽喳喳,这几日都不太爱说话了。
赵云安让他近前来:“凉州军进入北疆之后,便失去了踪迹,可偶尔能接到音讯,说他们在匈奴人后方,侧方扰乱作战。”
“你觉得他们如今藏在哪里?”
望归拧着眉头,看着那张地图。
赵云安觉得那位凉州军的将领也是个人才,他抵达北疆之后,一定发现了丁家的打算,竟然带着那么多人消失了。
要知道他手底下可不是一百两百的军士,成千上万的人想要藏起来,是个大任务。
这样一来,确实是能暂时留存凉州军的实力,但是同样的,赵云平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望归沉吟了一会儿,指向了一个地方:“也许是在这三个地方。”
赵云安一看,是三个很不起眼的小峡谷。
“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地方人迹罕至,却极为险要,猛兽不少,寻常不适合人藏匿。”
望归道:“但他们人多,还有兵器,自然是不怕的。”
“这样一来,他们便能伏击匈奴,进可攻退可守。”
赵云安眯了眯眼睛:“你对北疆很熟悉。”
望归忍不住伸手拂过地图:“这些地方,爹爹都带我走过。”
“不只是这里,还有这里。”他手指划过匈奴人的地盘。
忽然,望归抬头道:“大人,我想去北疆。”
赵云安并不意外,只是皱眉问道:“你想好了吗?”
望归用力点了点头:“祖父,父亲坚持了一辈子的事情,不该断绝在我这里。”
“我想去那里,让他们一辈子的牺牲得到回报。”
赵云安露出一个笑容来:“如果你有这个决心,我会让常顺护送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