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雪椰神情一僵,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初挽,之后摇头:“你说你,怎么劝你才好……”
她喃喃地道:“你们结婚看着也不像样啊,你们差着辈分,这算什么,这世道怎么了?!”
初挽:“怎么不像样了?我嫁给叔叔当婶婶,我嫁给侄子当晚辈,当婶婶总比当侄媳妇要像样吧?”
孙雪椰顿时怔住。
初挽笑看着这样的孙雪椰:“你给我太爷爷写信了,是吧?”
孙雪椰只觉得眼前的初挽眸光澄澈如雪,但是又锋利如刀。
她微惊:“我,我知道你们两家是因为那个婚契,这事,估计是从你太爷爷那里起的头吧……”
初挽道:“你告诉我太爷爷,你和陆守俨两情相悦,而我就是仗着婚约死缠烂打,是不是?”
孙雪椰在初挽的注视下,有一瞬间的无措,不过她还是很快道:“我也许有一些夸张,但是事实不是这样吗?”
初挽笑了:“孙同志,其实因为陆守俨的事,你找上我,我也就认了,毕竟这件事确实也和我有关。但是你找上我太爷爷,竟然给我太爷爷写那一封信,实在是万万不该,这在我看来,你就是要他的命。”
她抬起手,直接给了孙雪椰一巴掌。
孙雪椰猝不及防,被打得脸红耳赤,一时也是恼恨,上前一步道:“初挽,你欺人太甚了,我好话说尽,你竟然还这样对我?你以为——”
她下意识要反击,谁知道这时,她看到初挽手中却多着一把刀。
很小的一把,不过白刃闪着寒光,映着初挽寒潭一般的眼睛。
孙雪椰顿时忌惮了,她知道初挽上辈子干出的那些事,知道这不是好惹的。
她后退一步,喃喃地道:“我也是没办法,我找不到你人,我怎么办!你非要嫁给陆守俨,人又躲到一边,你让人怎么说?”
初挽轻声道:“这么和你说吧,我要不要嫁陆守俨,和你能不能嫁他,没有一丁点关系。就算我放弃了,轮也轮不上你。不要再骚扰我太爷爷,不然,一旦我太爷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让你们孙家所有的人为我太爷爷陪葬。”
她指尖轻划过那把刀:“相信我,我的手段,绝对不止向你比划一把刀。”
孙雪椰瞬间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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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孙雪椰如果不是找上自己太爷爷,她但凡先找上自己,那初挽对孙雪椰会多几分包容。
虽然上辈子的事,初挽觉得自己至少对得起婚姻,而孙雪椰却让陆家名声扫地,实在让人不齿,但是抛却一切细枝末节,本质上来说,她和孙雪椰属于一种情况,都是选择错误,想重新来过。
但是孙雪椰找上太爷爷的那一刻,她就选择了一个最恶毒的办法,孙雪椰仗着上辈子对自己的了解,狠狠地给自己捅了一个冷刀子。
人总有逆鳞,对于初挽来说,太爷爷就是她的逆鳞。
孙雪椰怎么可以写一封那样的信,一个九十七的老了看到那样的言语,一时气恼了,直接气过去也不是没可能。
从孙雪椰给自己太爷爷写信的时候,就注定了她绝对不会让孙雪椰如意。
她收拾了下东西,整理了思绪,想着即将回来的陆守俨。
她相信他,想和他在一起。
只是如今看来,这个希望是如此渺茫。
老太爷心里有伤,他对姑奶奶的失踪至今耿耿于怀,不知道是四十年的岁月让他产生了错觉,还是人年纪大了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执的臆想?
又或者,其实他向自己隐瞒了什么重要细节,其实他确切地知道姑奶奶就在国外活得好好的?
总之,他觉得姑奶奶为了一个美国男人抛弃家人不顾一切。
这是他心里的痛,这是他对自己格外严厉的根。
最近这一段,自己显然有些过于沉浸在这段感情中,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不出这件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现在,他看到了那封信,那封信几乎泼在了他心上,那么直接地将他隐隐担心的问题暴露在他眼前。
其实依老太爷的睿智,他当然不会相信那封信上的话。
所以老太爷看到信后,隐而不发,他在试探陆守俨,用自己的威严压住陆守俨,在看陆守俨的反应。
只可惜,后续陆守俨的所作所为在他那里已经是大错特错。
一错在没能及时化解这样一个前女友的纠缠,竟然还要和对方接触,以至于留下照片,这是当断不断,心慈手软,二错在让女方长辈看到这样不堪的言语,这是无能;三错在既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在老太爷试探下,他依然没有坦白说出,这是不诚。
所以在老太爷这里,他给了陆守俨机会,陆守俨却没把握住,那陆守俨就已经被打入深渊,根本不值得信任了。
对于陷入这种情绪的太爷爷来说,是没有什么能让他满意的,除非陆守俨跪在他面前掏心挖肺。
但是陆守俨就是陆守俨,他有他的傲气,她也能看得出,陆守俨对于太爷爷的一些想法未必赞同,只是含蓄地以晚辈的恭谨来避免冲突罢了。
这样的他,要他折损傲气跪地求饶弃械投降割地赔款,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也没有必要为自己这样哄着太爷爷。
说到底,太爷爷是她一个人的太爷爷,其它人不过都是情分罢了。
他老了,没几天活头了,他要怎么样,自己愿意纵着,甚至可以赌上自己的婚姻来纵着,这是她的心甘情愿,也是初家最后一滴血脉理所当然的责任。
可陆守俨没必要,陆家也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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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初挽正在冯鹭希院子里背政治题,就听外面敲门声,冯鹭希开门一看,是陆守俨。
冯鹭希便笑了:“守俨你可算出差回来了,挽挽正学习呢。”
陆守俨一踏入院子,便看到了初挽,她穿着一件白色木耳领娃娃衫,下面是红色百褶裙,头发修剪成了齐耳短发,剔透清澈,却又娇艳水灵。
不过他进来后,她头都没抬,手里拿着圆珠笔,正快速地划过一行字。
有冯鹭希在,陆守俨视线也只是很快地滑过,之后很随意地和冯鹭希说了几句话,又问起最近初挽的学习。
初挽这才抬起头,讲了讲这次的政治辅导班,很不错,助益很大。
陆守俨看出她神情凉淡,显然有些疑惑,便试探着说:“有时间的话,我想着过去照婚纱照,你觉得呢?”
初挽:“婚纱照?”
陆守俨点头:“对,我听朋友说的,说现在结婚都要拍婚纱照,穿着白色婚纱,国外流行的,你看看要拍吗?”
冯鹭希听着,笑了:“拍,一定要拍,到时候咱们婚宴在北京饭店办,老爷子说了,咱得大办,到时候也需要一张大照片摆在饭店门口,那样才好看呢!”
初挽:“我最近可能忙,你也才出差回来,等我们有时间再说吧?”
陆守俨越发意识到了,他深深地看了初挽一眼:“行,那我们再商量。”
旁边冯鹭希看着这小两口,也是多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笑着说:“不行你们周日就过去拍吧,正好周日我打算过去娘家一趟,家里就保姆了,也不好让挽挽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守俨你就带挽挽出去,四处逛逛,吃点好的。”
她笑叹:“挽挽最近学习可真是用功,经常学到晚上十点,周末了,也该放松放松。”
陆守俨自然应着。
冯鹿希:“走吧,先进屋吧,进屋说会话。”
一行人一起进屋,客厅里正播放电视,大家也就应景坐下看几眼,冯鹭希端了水果上来,让他们吃,她自己说是回房收拾下东西。
初挽当然知道,这是让她和陆守俨单独说话。
不过冯鹭希走了后,两个人都没说话,就那么看着电视,电视里又在播放《大侠霍元甲》,热热闹闹的,陆守俨视线一直落在画面上。
初挽见此,也就耐心地看电视。
看了一会,那一集结束了,陆守俨终于在霍元甲的主题曲中,缓慢地将目光调整到了初挽身上,却是问:“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初挽:“还行,大伯母对我很照顾。”
陆守俨略怔了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初挽,不过他还是道:“如果觉得不自在,或者需要什么,和我说一下。”
初挽:“我知道。”
陆守俨声音略低下来:“挽挽,怎么了?”
初挽也就道:“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认真谈谈。”
陆守俨蹙眉:“挽挽,发生什么事了?”
初挽收回视线:“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等明晚你下班回来,我们慢慢聊吧,这里不太方便。”
她声音非常平淡,平淡到仿佛说一下明天出去逛个街。
但是陆守俨却感觉到了,她情绪明显和以前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将人摒除在外的冷漠和遥远。
初挽:“明天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