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没走上恐吓超度流程的大家稍稍有点遗憾,但总体上大受鼓舞,悄悄交换一波欢乐的眼神,殷切期待着夜晚的到来。
不行,还没到晚上,蠢蠢欲动的社牛重症患者就没忍住上来勾肩搭背。
“前辈啊。”
“什么?”
“咳嗯——你知道吗,在你和我们混熟之前,我们就是过命(上过香大概也能算过命吧)的交情了!”
“上辈子有血海深仇,这辈子以仇报怨?”
“喂喂这么说有点伤人心哦!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想着这个可能性以后就会消失,忍不住感叹一句,听不懂不用理我。”
笹谷椿:“确实没听懂,你说什么会消失?”
萩原研二哈哈一笑不解释,松田阵平在旁啧啧,其他三人笑得轻松又意味深长:过去改变了,未来肯定会受到连带影响,他们在五年后遇到幽灵前辈的事情,也就会不存在了吧。
当然,前提是副本等于现实。到底是不是现实,他们现在还没搞清楚呢。
要深究的话,这个假设还存在不少严肃的问题,比方说世界线变动的蝴蝶效应一出,身在过去的他们会如何?
总之乱七八糟的,纠结起来十分麻烦。
“我们会怎样——还能怎样啦,顶天了失忆,应该不会原地蒸发就是了。这样的话,我希望副本就是现实,稳赚不亏。”
萩原研二十指交叉,反抱住后脑勺,摆出一番悠然的姿态欣赏夕阳。
他发小却很不会读气氛,嘴一张就是一通暴力输出:“别的都可以失忆,你给我把防护服焊死在DNA里!”
萩原研二惨叫:“小阵平真是的,早就记住啦!我的DNA已经是防护服的形状了!”
“没事,你记不住我们帮你记住。要上心啊萩原,生命只有一次呢。”
“连景老爷也这么说!我在你们心里就没有一点可信度吗?”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在这件事上就是没有的情况,死心然后重新做人吧,萩原!”
“小降谷!!!可恶,未来的事业有成人生赢家好自豪的样子,明明大家都半斤八两——”
在他们旁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表情的伊达航和笹谷椿交流着当班长的心得。
“没错,正在闹哄哄的那一坨,平时都是我拽着的。”
“看出来了,你应该很辛苦。”
“还好,也还……”
“但人以群聚,估计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伊达航:“……”
一、一针见血,竟然无法反驳!“我就没有你这样的烦恼。”笹谷椿说。
伊达航啊了一声:“看得出来,前辈的同期都很配合……”
“只是单纯的关系不好而已。”
“……!”
伊达航目瞪口呆,分神捕获到关键词的三人一下看过来,表情直白地写着“震惊!原来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很孤僻啊!”。
“不像你们这么投契,我没朋友。”笹谷椿毫不介意地说完实话,话音一转,“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老实说,你们为什么要叫我前辈?”
五人:“呃。”
“这个啊,因为——”
“不能说就别说,不想听假话。”
前辈很有个性地把他们堵回来,丝毫不给面子,他没有朋友的原因之一大概就在这里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
降谷零嘀咕,有一瞬间门差点没压住把真相脱口而出的冲动,但他又不知为何顿住。
一个晃神,错过了可以坦言的时机,好像就没有顺理成章说出口的机会了。
因为有另一个冲动突然澎湃起来,叫嚣着一定要说出口。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过去的几天发生了什么,但是——”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吧,前辈?”
其余四人:“零擅自抢跑代表我们说出了相当不得了的台词!!!”
“算了算了反正谁说都一样,前辈,我们都这么熟了,肯定早就是朋友了!”
笹谷椿沉吟:“朋友的界定,还有待商榷。”
“什么还得商榷?你果然怪别扭的哦……”
“正常情况下,谁会和非正常人类做朋友?”
“我们!”
“……”你们就是【非正常人类】的那种眼神。
“还有你!”
“对此我持保留意见。”
“哎,承认也没什么嘛。”
彼时他们自以为胜利就在前方,一口气放松到了忘记命运有多可恶的程度。
愁苦的夕阳还未完全沉下,趁自己尚有余力,便慢腾腾给赖在户外的年轻人们镶上一视同仁的金边。
诸伏景光无意间门侧首,看到了和他们同一时间门沐浴在霞光中的前辈,莫名想到,他们算是给前辈染上颜色了吗?
此前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前辈的冷淡不能叫做对人疏离,更像是生来就与五彩斑驳的世界有一层隔膜,别人影响不了他,他亦不会主动去影响别人。
但这种感觉,好似从这一次开始就变了。
青年的身上挂上了一层柔软的暖光,天蓝色的制服衣角被风鼓动着向后荡起,他像要融化的短发如同光的羽毛。
沉吟了许久,光芒黯淡回地平线之下,茶发青年歪歪头:“是不是朋友不知道,但我大概很高兴,能遇到你们。”
“……哎呀。”
大大的笑容绽放开来,众人齐声:“我们也是啊!”
对“未来”越发期待起来了,想必是一起经历了快快乐乐的七天,才会铸就这个美好的结果。
能救下前辈的话,就算之后会把前辈、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忘记也没关系——再度这么肯定地想着。毫无防备,淡淡的伤感与满足皆戛然而止。
失败了。
深夜零点,在注视下一切正常的前辈,身体化作幻影消失不见,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为了不让他们察觉,笹谷椿悄无声息用幻觉替换了自己。
——或许也是为了不让他们太难过,谁知道呢?
总之,他还是死了。
这个意外结果无疑让五人大受打击,用一蹶不振来形容大概也没问题。
人的感情真奇怪。
提前得知这场轮回必败无疑,他们竟然还能坚持继续下去。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不放弃的理由是合乎逻辑的。
但是,明知这个人会死的前提下,还能打起精神和他交好,又是从哪里来的动力呢?
“……”
“也是因为,提前知道了。”
会和这个人混熟,只用七天就变成可以勾肩搭背的朋友的事实。
如果后面出于各种各样的缘故懈怠了,总觉得不是滋味,对不起第一天的前辈和自己。
到最后他们自己都糊涂了,到底是不是因为“果”,才去筋疲力尽地创造“因”,一不小心又忽略了更重要的目的。
追逐真相的路程依旧遥远,怎么都找不到离开警校的方法,最终进度永远卡死在90%。
算上回档的机会,进入副本的次数有上限,一天只有两次,超出次数就会被踢回现实。
睁开眼,面前是那棵快看烦了的樱花树,不过这里的它长得更高,茂密的枝叶轻垂下来,随风摇摆,似在忧愁地窃窃私语。
他们没在现实世界看到幽灵,不知他是故意不愿露面,还是从副本开启的那刻起,他便已不复存在。
副本CD持续一天,五人白天要训练,不由自主飘走的思绪,被鬼冢教官一声训斥就能撤回,忙碌起来根本没功夫胡思乱想。
凌晨的一秒等于副本里的十四天,眨眼既过,无功而返的疲倦,确实能被繁杂普通的日常生活消解。
他们就像在做梦,醒了便能回归自己真正的生活,把梦丢在沉默的夜里,不顾不管也没关系。
毕竟系统从不会催促,更没说过不完成主线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理论上,他们也算是通关了,只不过游戏结束,打出的是单方面不想接受的normalending而已。
放弃没关系的,无论怎么说,这只是游戏罢了——前辈或许想这么对他们说。
既然命运无法改变,那就选择接受。
现实的第六天,降谷零对同伴们道:“拉普拉斯妖假说提到:因果关系是必然的,人们的行为如同提前编写好的程序,只能按照既定规律机械运转。”
“但这只张牙舞爪的大妖怪已经被量子力学掀翻了,人类认识事物的秩序……啧,懂了,你想说咒灵和幽灵早就把科学碾碎了是吧。”
松田阵平轻哼:“所以呢,你赞同我们这些天的努力都是白费了?”
“不,我不赞同。”
“自我们相遇的那一刻,顽固的命运就已经改变了——只要我们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一点,拉普拉斯妖就一定会被打倒。”
话是这么说。
话是这么说……
不断重复着失败,内心到底免不了颓然。
有一次实在顶不住打击,打一开始便无法从麻木中脱离,明明看到了笹谷椿,他们却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开口。
笹谷椿看到他们时的反应也证明了,在这一轮回,他们始终保持着距离,关系比此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疏离。
本来,一时没了性命挣扎的力气,这一次会以最为平淡的形式惨淡落幕。
谁曾想,他们消沉了,这次跟他们几乎没有交集的前辈却突然找了过来,冷淡地提醒:“活人的灵魂脱离身体太久,对你们不是好事。”
“……”
“赶紧回去。”
五人:“……啊?”
“活——人?”
“………………”
“前!!辈!!!你那时候故意吓唬我们是吧!!!!”
笹谷椿好坏一男的!
惊觉自己被忽悠瘸了的小年轻们一秒复活,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