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的倒计时归零,等待许久的玩家深吸一口气,摁下了按钮。
【对您来说,角色“松江时雨”的人生是否存在?】
【是。】
废话,他都是一个一个经历过来的。
【您是否选择永久保留该角色,承担其一切人际关系?】
【是。】
建模都融合了,不保留难道还能撕卡么?
松江时雨一边吐槽,一边谨慎地回答着一个个问题。
自从知道游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后,松江时雨就万分庆幸他利用他的计划,在决战中把红方的损伤降到最低。
反正他的卡又不值钱,修复后照样一条好汉!
系统:“你有本事当你那群熟人的面说一遍?”
松江时雨:“……”
金毛疯狂摇头,把秒怂和心虚刻在了脸上。
系统鄙视,当时狠起来六亲不认,现在倒是知道害怕了。
松江时雨纠结地道:“总之计划就是那个计划!你跟我打配合,要是他们真想干什么……”
咸鱼一脸安详:“那就随便吧。”
他躺平任Rua。
松江时雨承认自己理亏,那么多人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次很大的伤害。
早知道那时候就不这么追求仪式感了……
不过说起来,都在说赤井秀一靠谱,为什么赤井秀一一碰到跟他有关的计划,就次次都翻车?
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松江时雨气呼呼。
系统:“狗宿主,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啦。”
作为松江时雨的身边统(?),系统觉得自己还是要当一下贴心小裤衩,尽量让这个笨蛋回去别被欺负太惨。
【当你选择接受这一切,过去的好坏可是全都要承担的。】
【必须要试探试探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真心接受这个笨蛋宿主!】
系统觉得那个世界对正义的追求很狂热,而松江时雨从各个方面看,都是黑白混杂的,就连在当警察的那段日子,他都不能说是完全干净。
它对松江时雨的过去到底能不能被真正接受而感到不安,而这个问题,当事人完!全!没在意!
啊啊啊,吾儿甚笨!
系统操碎了心。
松江时雨打了个喷嚏,警惕地道:“你别乱篡改我的计划!”
直接死而复生过于崩坏世界观,误导那个世界的人不说,还会引起权力者的歪心思,松江时雨必须想办法把复活这个限制锁死在他一人身上。
他的计划灵感来源是泽田弘树的“诺亚方舟”。
松江时雨打算搭建个虚拟平台,以数据体的形式见面,先把人安抚好、让他们有心理准备,之后再来一波#我捞我自己#。
他二周目的卡正好是【黑客】,提前备份意识脑电波倒也不是特别无法想象……对吧!
计划通!
系统:“安心,绝对不会超出你计划范围的——哎呀,狗宿主你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松江时雨深呼吸,试图平静有些激动的心情,他再次叮嘱道,“我在里面等你,动作快点。”
“没问题没问题。”
【载入中……祝您生活愉快!】
***************
12月26日,大雪。
失重的感觉骤然消失,降谷零睁开眼,映入眼前的便是一片白茫茫,厚实的大雪掩盖了污秽,万物皆是一片纯净。
唯有脚下的几滴鲜红格外扎眼。
降谷零下意识转身后撤,发现那血迹一直绵延到一个木屋那边。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不冷。
这就是柯南所提到过的“茧”吗?他在虚拟世界?
降谷零心如鼓擂,他抬腿朝木屋走去。
今天早上,他跟诸伏景光收到了一个写着他们名字的精致头盔,牌子写的是早已倒闭的“辛德勒公司”——那个曾试图用诺亚方舟牟利,却被人工智能反杀的公司。
监控没有拍下送件人的模样,去调查也没有任何端倪。
商量后,降谷零选择戴上头盔一探究竟。
而现在……
手掌触碰到嘎吱作响的木门,推开的刹那听到带着消|音|器的子弹出膛的声响,降谷零条件反射地侧身撞入门中,身旁重新关闭的木门上,多了一个穿透的洞。
面前举着枪的身影陌生又熟悉,让人看一眼,仿佛都能落下泪来。
“我没带武器。”
降谷零举起手,熟练地摆出温顺无害的模样,他仿佛察觉不到自己语气中的颤抖,目光贪婪地打量着面前这人。
松江时雨站在窗边的木桌旁,单手持枪对着他,偏长的金发被利落扎在脑后,唯有一缕荡到了胸前,在黑衣上格外明显。
他钴蓝色的眼眸被月光映亮了几分,浮现着深浅的冷漠——
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就是……降谷零敏锐察觉到,这时候的松江时雨,似乎并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一时期的。
他现在在哪个时间段?
“没带武器?”松江时雨皱紧眉,目光警惕地扫过降谷零的姿态,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信?那个组织的训练习惯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收回枪,动作极快地给子弹换膛。
降谷零的目光这才从松江时雨身上扯下来。
他紫灰色的眼眸迅速扫过整个木屋,这才发现在木屋的深处七横八竖地躺着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看配枪和着装——是组织的人。
降谷零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有那么明显的血迹通往小木屋。
松江时雨在这狩猎组织成员!
意识在记忆中搜寻,降谷零很快就锁定了时间段——松江时雨还未上任教官,在爆处组任职的空隙。
教官那时候就已经这么猛了吗?!
“咻!”
装着消|音|器的子弹毫不留情地朝降谷零袭来,后者滚到地上,开始在屋里疯狂地躲子弹。
“别打了!我真的不是敌人!松江教官!”
听到自己的姓氏,松江时雨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是谁?”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在编造谎言还是说实话中踟躇了一秒,然后道:“我是你的学生。”
松江时雨毫不客气地道:“我没你这么大的学生。”
降谷·已经奔三·零:“……”
胸口好痛。
见松江时雨又一次举起枪,降谷零头皮一麻,他举着手,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你叫松江时雨,现在应该还在爆处组工作?”
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松江时雨手一颤,杀意瞬间锁定了面前这个金发黑皮的男人。
降谷零继续说:“你的警校教官是鬼冢八藏,有个搭档叫赤羽昴。”
松江时雨:“你到底是谁!”
降谷零:“你喜欢吃烤肉但是讨厌香菜和西芹,曾经在射击课上拆了手|枪尝火药的味道,还跟……”
他的话在唇齿间转了一圈,露出笑意:“还跟鬼冢八藏讨论过,这个世界是不是数据构成的。”
数据啊……
【原来你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设局了吗?】
冰冷死寂的心开始复苏,砰砰跳动着。
降谷零清楚,这可能只是松江时雨给他们留下聊以慰藉的礼物,但他依旧愿意倾尽感情投入。
金发青年彻底僵住了,蓝眸微瞪,像是炸了毛的猫。
“你到底是谁……”
降谷零朝他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礼:“以后你会去警校工作,碰到一群把你气得要死的糟心学生……在下降谷零,你的不争气学生之一。”
松江时雨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空白。
降谷零举着手走过去,轻飘飘地攥住他握着枪的手腕,手下的动作有丝丝挣扎,最终还是松了下来。
“换了个方式来接近我吗?”金发青年有些自嘲,“原来我全暴露了啊。”
“我说的是实话。”降谷零轻声道,“我不对你撒谎。”
面对一个把谎言当家常便饭的人,只有亲自捧上火热的真心,用最直接的剖白,才有可能接近。
“我要怎么相信你?”
“那个U盘里是组织高层成员的名单,而在十年后,组织被你亲手覆灭了。”
“……覆灭了?”
“嗯。”
降谷零望着那双闻言睁大的钴蓝色眼眸,只觉得这个阶段的松江时雨稚嫩得可爱。
他的教官……现在才24岁吧?
手中的温度迅速传递,手指发暖,松江时雨抿了下唇:“十年后……我是什么身份?”
降谷零心中沉了沉:“我毕业后入职了警备部,去组织卧底过一段时间,你是我的同事。”
——这句话并不算说谎,只是不全面而已。
“我去组织卧底了?”金发青年怔了怔,“公安的命令?”
他眼中的温度褪去了,直直甩开降谷零的手。
降谷零呼吸一滞。
“你在撒谎。”松江时雨说,“我不可能是公安,更别说他们派我去卧底。”
降谷零张了张嘴:“……”
“看到了吗?”金发青年靠在桌旁,指着不远处横七竖八的组织成员,冷漠地道,“我弄死的。”
“他们让我留活口,让我别追查下去,我没听。”他道,“那个U盘我也没给出去——他们现在不敢动我,就是想要拿到U盘。”
松江时雨背对着光,表情在阴影中看不明晰,身上混乱凌厉的杀气却没有半点收敛。
“至于你说我去警校任教——”他轻嘲道,“我这种沾满血的刽子手去教未来的小嫩苗?”
降谷零一瞬间有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他因为遇见“松江时雨”而满怀欣喜,却忘了思考,这个时期的教官是什么心态。
年轻的警察突遭搭档卷入阴谋死亡的变故,而上级却不作为,甚至拒绝他往下探查。
于是,松江时雨选择自己拿起屠刀,走上另一个极端。
他的手上,一开始就沾上了别人的鲜血。
审判罪犯是法律的职责,松江时雨所走的,是一条并不被正义容纳的灰色道路。
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处境,却没有任何想改的打算。
只有复仇,唯有复仇。
【可你之后却依旧为了救人、为了保下学生们的前途,只身入火海,连复仇都舍弃了。】
降谷零眨了眨眼睛,将零星的泪意憋了回去。
【我知道你对那些自己使用过的非正义的手段耿耿于怀,不相信我们会接受你。】
【可是我……】
降谷零蜷着手指,清楚地意识到,当时自己在女神号上把枪对准松江时雨的伤害有多么大。
他主动划清了那条黑白分明的界限,把松江时雨推向了深渊。
“你走吧。”
在长久的沉默中,松江时雨开口了,他收回枪,没再看降谷零。
“从哪来的回哪去,我不想杀你。”
他的语调轻飘飘的,却有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藏在底下。
过去与未来在一瞬间交错,这种时空倒转的扭曲感紧紧攫住了降谷零的脖颈,让他压抑得喘不过气。
外面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又有谁在靠近。
“我不走。”金发黑皮的男人目光执拗,他一把抓过了松江时雨手中的枪,“你别想再一个人抗着!”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再弥补的机会,但现在,请让我陪你举枪。】
木屋内又传来一阵混乱的响动,摸到这边的组织成员被他们熟悉的攻击方式干掉,临死前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叛徒。
降谷零解决掉全部敌人,将还沾着血的枪递到了松江时雨的面前。
金发青年刚才就沉默地站在桌前,看着他的一切动作。
“你拿着吧,我不需要。”松江时雨声音有些沙哑,他侧过头,“先说好,我不会管你死活。”
降谷零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突然将他藏在背后的手拽了出来。
松江时雨惊了一瞬,想要抽回手却怎么也做不到。
“放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定格在那点红到刺目的血点上,指尖轻颤着。
【我选择从爆处组辞职,见血时会控制不住手抖简直超逊的,要是让赤羽知道,指不定会忍不住揍人吧?】
抱歉……日记早就出卖你了。
降谷零又气又好笑,他将枪上的血抹掉:“你这样还一个人追查组织?真不怕死啊。”
他不知道松江时雨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克服这个毛病,但这段时间里,对方完全是不顾自己的性命地咬着组织——直到发现了萩原研二。
降谷零心中一酸,哪怕很早就知道了赤羽昴对松江时雨的重要性,但看着教官为别人拼命,感觉着实不爽。
松江时雨冷冰冰地扭过头,不看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家伙,唯有不安颤动的眼睫能看出他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