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放在身侧的手在听到名字的那刻猛地收缩,又演技拙劣地缓缓摊平。
松江时雨侧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只有眼睫不安地颤动着。
暴躁的黑客此刻疲于反驳,便用最直白的动作表明——
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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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是否因为听了他所说的那番话,松江时雨的脾气好了许多,虽然偶尔还会对他出言讽刺,但起码没有动辄即骂。
像是一只逐渐收起刺,慢吞吞朝他露出柔软肚皮的刺猬。
对此,萩原研二感到非常满足,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
——今天松江少骂了我三句!
——是史诗级进步!
——只要松江想起来,我绝对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萩原研二已经与这个世界的自己和挚友们托出详情,在有松田阵平儿时黑历史的兜底下,获得了他们的信任。
当然,中途这个世界的萩原研二被恼羞成怒的松田阵平揍了多少次,这种事情就没什么好关注了。
“乌丸莲耶——也就是组织BOSS的地址我告诉你们,要什么资料我也可以尽力搞来——小诸伏和小降谷你们俩卧底看着情况卧,能接触到教官正好,我们一起把他偷出去!”
“关于中毒的问题也有办法,组织里有个叫雪莉的研究人员,跟教官关系特别好,而且能研究出解药,到时候一起偷走。”
“至于失忆问题,如果没有组织干扰的话,对了,过去的我,魔方里头有一个U盘,是教官搭档给他留的,刺激他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很大……当然我觉得我们几个应该也能做到才对。”
萩原研二在电话中絮絮叨叨地交代着,给这个世界的同期们丢下一个个大炸弹。
本地萩瞳孔地震地喃喃道:“未来的我已经牛逼到这种层次了吗?难道我变成了警视总监?”
天呐!警视总监工资有多少?他们老萩家祖坟冒青烟了?
降谷零:“……我和hiro还在拿代号的路上。”
诸伏景光捂脸:“所以怎么这就速通了?”
伊达航心情有些复杂:“教官他竟然是被那个组织带走的……我们竟然毫不知情。研二,你说你来自未来,那时候教官他被救出来了吗?”
萩原研二知道A之所以脱离组织,是因为替降谷零承担了暴露风险,被琴酒击落坠海,在濒死时被FBI救下的,为此甚至染上了怕水的毛病,体质更是差得要命。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声道:“你们还有救他的机会。”
在一切大错都没有酿成之前,在松江时雨还未彻底成为组织的工具之前……这个还有机会重来的世界,是多么幸运啊。
松田阵平沉声问:“我们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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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洗脑尚未稳定的阶段,玩家还要在实验手术台上挺尸许多次,再装装头疼发发疯,时不时怼怼人。
松江时雨本想着萩原研二肯定会黏着他,那么用不着多久,就可以坦诚相待离开了,但怎么也没想到,后者直接变得神出鬼没了起来。
又一次错失机会跟萩原研二谈话,松江时雨缓缓流下宽面条泪:“吾儿叛逆伤我心,他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狗了。”
系统:“在这个时候认祖归宗好像不是很必要。”
系统:“而且他也不是一直都不在的呀。”
松江时雨麻木地道:“你是说现在吗?”
此刻他正躺在手术台上,冷着脸看着周边的研究人员鸡飞狗跳。
萩原研二一只手死死地拽着他的手腕,正对其他人进行着魔法攻击——在碰到松江时雨的情况下,他可以接触到其他事物。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
“仪器为什么又坏了!这个月报销不起,我们会被贝尔摩德大人干掉的吧?”
“啊啊啊!这个试管飞起来了!它浮空了!有鬼!真的有鬼!”
“妈妈啊!南无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耶稣救救我!有人在摸我的脖子!”
噼里啪啦,叮了咣当,别说做实验了,吓昏的躺了一地,连滚带爬的也不少。
躺在手术台上的金发青年脸色苍白,表情空洞死寂,像是完全置周围的情况于不顾——或者说,他也跑不掉。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A反倒成了最惨的受害者。
松江时雨:“……你觉得A面对这一幕应该有什么表现?”
系统:“他会骂傻逼。”
松江时雨:“傻逼。”
系统:“不是骂我!”
等萩原研二将人赶跑,又一次终止了实验,他喘着粗气,转过头去看躺在手术台上的松江时雨。
金发青年神情恹恹,没有为他的行为所感到高兴,甚至连这滑稽的场面都吝啬于给出些笑容。
那目光落在冰冷血腥的实验仪器上,迷蒙涣散,像是陷入了一场永恒的梦魇。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想起自己通过降谷零联系上雪莉,在与后者达成一致后,她给自己看过的实验录像。
伤痕累累的金发青年四肢被束缚在手术台上,蒙着双眼,被布条堵着嘴,活像是一个即将献祭的祭品。
为了让A无法反抗,他们用药剂一点一点地摧毁了他的身体,而这一切,都是在他还能记起自己身份的时候进行的。
仿佛在清晰地告诉他——
看呐,你的警察同事没有一个回来救你。
你将永堕黑暗,留下组织抹不去的烙印。
仅仅只是回忆,萩原研二便觉得喉咙中满是血腥味,连呼吸都有着牵动心脏的疼痛。
他下意识抓紧了松江时雨的手,低声道:“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对你下手的,没有下次——别怕。”
松江时雨自然不可能害怕,他只是觉得这画面该死的离谱。
组织不会被萩原研二这一招搞的,觉得世界上真的有灵魂,直接从科技永生转到修仙上了吧?
而且,他到底要怎么在不崩人设的情况下,跟萩原研二说你快点醒醒出去开会啊?
崩溃的情绪哪怕板着脸都表现出一二,松江时雨维系着人设,又有些真情实感地含泪骂了句:“傻逼。”
……
青年的声音沙哑微弱,带着颤音,哪怕极力掩饰,萩原研二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深沉的压抑。
他突然意识到,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陌生人面前,对性格骄傲的松江时雨来说,无疑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打击。
更别说,他现在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莫名的警察灵魂。
再一次被提醒自己来迟了,萩原研二叹了口气:“抱歉……但请你稍微忍一忍。”
“你到底在搞什么?”
“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萩原研二轻松哄道,“先休息一下吧,组织不会查到你身上的。”
可你不告诉我,我们俩都回不去啊。
松江时雨心死了,他缓缓闭上眼睛,准备冷静一下,但下一刻——
“卧槽啊啊啊啊!”
在意识中迸发了极高的尖叫,松江时雨猛地睁开眼,眼泪都飚了出来。
系统在他闭眼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往他面前丢了个鬼图。
系统视死如归:“你说的,绝对不能OOC,黑客怎么可能会主动在不睡觉的时候闭眼休息啊!更别说你还在实验室!”
全麦无糖面包尖叫.jpg
松江时雨哽咽道:“可你也不要这么狠吧!”
他差点没吓得翻到床下面去。
系统忸怩:“那下次我找个好看一点的小姐姐?”
松江时雨:“……”
在萩原研二看来,金发青年显然是被这场面刺激得疲惫到了极点。
松江时雨难得顺从地听了他的话,安静地闭上眼睛,但仅仅是顷刻间,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就带着极端的恐惧再次睁开。
冷汗瞬息攀上青年的额头,他茫然地睁着眼,浑身颤抖着,呼吸急促,仿佛沉入一场恐怖的梦魇,犹如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般,力气大得萩原研二都感觉被攥住的手生疼。
男人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下意识凑到松江时雨面前,伸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手下的皮肤冰凉,目光涣散。
萩原研二一下子就想通了原因。
在这个地方闭上眼睛,无疑会让松江时雨回忆起那段被蒙着双眼任人摆布的日子。
他什么也做不到,也无处可逃,甚至连呼救都不会有人来。
对实验的恐惧让松江时雨根本无法在这休息,可他偏偏在萩原研二的安抚下,下意识信任地闭上眼睛。
这不应该才对。
萩原研二不由得俯下身,哑着嗓子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或许因为他的目光太炽热,松江时雨条件反射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萩原研二恍惚从那双蓝眸中看到了满溢的委屈。
像是看到了可以依赖的人一般。
安静苍白的青年死死地咬着下唇,眼睫轻颤,沾上了丝丝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