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野一未理所当然道:“不是说过吗?你们应该调查过我的「异能」,才会做出这一系列的行动。我只是想问问,有关我的异能,你们了解多少?”
那人的嗓子已经哑了,称呼也在不知不觉中转换:“入野老师……”
“啊,是入野老师!”
眼看着要等来一个结果,却被突然打断了,入野一未有些不悦地转过头。
他们已经到了政府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由于横滨的骚乱,这里的工作人员乱成一锅粥,像失去蚁后的工蚁一般团团转。
黑色士兵如隐形的黑云一样穿过人群,所有人都视而不见,除了此刻正朝他们走来的男人。
深灰色的布里奥尼西装,浑身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已到中年,脸上笑起来却是和气的酒窝。
“久仰大名,入野老师!能偶然遇见您真是太幸运了。”
黑色士兵不留痕迹地挡在入野一未身前,但并没有别的动作。于是男人也完全将他们当做空气,依旧热络地和一未寒暄。
“鄙人坂下,司法省司法机关局司法大臣,特意从东京前来处理横滨的事。说起来还得感谢您,横滨这种地方早就该处理了,要不是被一些酒囊饭袋霸占着‘治理权’,今天怎么会爆发这样的丑事!”
他连半个眼神都没给黑色士兵的领头人。
“坂下大臣不是要处理横滨的事吗,怎么在这里耽误时间?”
坂下大臣这才不情不愿地将视线挪开,仿佛受了多大屈辱似的:“异能特务科已经不甘于‘管理’异能者了吗?还要安排代表司法顶端的我们?”
哇哦。
是在宣告主权呢。
一未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传说中的异能管理组织——也就是他口中的异能特务科——是直接在他们范畴里干脆划走蛋糕的野蛮人。
身为警察和监察系统上层,司法省掌握一切审判,维护社会规则,法律一向一视同仁。
而异能业务科办事显然不是这样,对待不同异能者制定不同收容策略,这才是对待无法控制事端的合适方式,只是这种“合适”完全违背了天平的等量原则。
完全是思想不同的激烈碰撞啊,水遇上油,刀撞上火,能这样只是动动嘴皮子已经很难得了吧。
一未置身事外想着有的没的,战火却悄悄蔓延了过来。
“学者认为《思想犯》是在唤醒世人,不要被沉默的大多数所影响自己的思想;横滨的民众认为《思想犯》是某种警示,告诫麻木不作为的劣迹;mafia认为《思想犯》的作用就是搅乱横滨现有格局。”
坂下大臣抑扬顿挫道,“而你们呢?你们却只片面的将《思想犯》当作罪责!这实在是太令人痛心了!”
入野一未:“……”
行行好,你们嘴炮可以,但不要当着我的面吹嘘我的文字!
这真的很羞耻,只是在报纸上看见都让他羞愧得想要钻进地缝,你怎么还当众处刑啊!!
“您……无法理解特务科的做法,因为您根本不理解异能。”那人开始辩解,“横滨最严重的一直是异能犯罪不是吗?”
“这样错误的观念迟早会被取缔。”坂下大臣斩钉截铁,看向一未,露出得体又谄媚的笑,“这次的审议会我会将您作为典型上报,我们需要的正是您这样能唤醒人们心灵的声音,请您到时候出面发言,多多支持我们司法省。”
拉选票拉到我这里,是否有哪里不对劲?
一未对司法省和异能特务科的战争并不关心,他没有那样宽阔的视野,能够打破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局限,他现在关心的只有一点——自己的「异能」。
坂本大臣的地位明显高于黑色士兵的领头人,不然他也不会为难地杵在这里,听着对他们的诋毁和指责。
这太浪费时间了。
“坂下大臣。”一未终于开口了,“您了解异能吗?”
“没有了解那种东西的必要。”
“我会被异能特务科找上,只会是因为我就是「异能者」,这点没错吧?”
“可您没有做任何危害社会的事情。”
“按照我和我朋友的推断,现在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我拥有某种能够影响人心的能力,并非文字的魅力,而是不折不扣的,像是教唆犯一样的能力哦。”
坂下大臣皱起了眉。
“所以,您真的敢让我‘发言’吗?”
坂下大臣似乎也是想到了那样的后果,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您自以为的思想,到底是出自自己的思考,还是我的灌输呢?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就像现在,您听了我的话,一定开始想,我绝对不会被这样奇怪的异能所操控。利用「入野一未」的计划是可行的。”
“我……我绝对没有想要利用您的意思。”
“可如果这样,没有了异能特务科的约束,您思想的安全性又得不到保障。您瞧,明明在和我对话之前,您是纯洁的「司法省铁血党」,可现在却开始思考起异能特务科存在的必要性了呢。”
“……”
“我……我没有被异能影响!那绝不可能!这是出自我本心的合理推断罢了!”嘴上虽然狡辩着,坂下大臣却开始不自觉后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惊恐。
最后,一未温和道:“您真的了解《思想犯》的含义吗?我写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您,我,您……总之,审议会我还是会将您推出去的!对,这样就好,这是与您交谈之前做下的决定,怎么可能受影响呢!”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干脆转身大步流星逃走了。
哎,就这个心理素质,司法省拿异能特务科没办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依靠着毫无根据的假设三言两语把人逼走,入野一未终于能重新捡回原来的话题。
“所以,我的异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应该能给出一个正确的回答吧。”
而一未注视着的男人脸色完全没有转好,即使靠着别人成功捍卫了异能特务科的正当性,他也依旧淌着冷汗,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堵起来。
——不要顺着他的话思考任何事,放空大脑,只要记得自己的任务就好。
——不要听,不要看,不要关注入野一未!
理智这样咆哮着,走错一步就会变成受人操使的傀儡,你已经亲眼目睹了这一点不是吗?
而思想却是不受控制的,神经逼迫着身体给出回应。
“思想犯……”他痛苦地说,“入野老师,您是不折不扣的,「思想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