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指令……是把术式当作算法,通过输入得到输出结果吗?”
鲤生露出刻意的意外表情:“五条君居然懂得这个。”
五条悟:“……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越来越不尊重我了。”
“非常尊重啦。我的意思是,说出诅咒的那个人也应该有明确的目的:「我诅咒你活不过三十岁」、「我诅咒你后半生孤独终老」、「我诅咒你会被所有在乎的人背叛」诸如此类吧。”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阴暗啊。”
“对不起,我忘记五条君还是小孩,说了会让人害怕的诅咒。”
前排开车的司机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马上装作认真开车的模样,目不斜视严肃望着前路,仿佛正在从事的是一项决定全人类生死的伟大工作似的。
鲤生顶着五条悟的死亡视线接着开口:“我身上的诅咒很奇怪吧,被遗忘是最显著的特征,而诅咒的结局却是死亡。”
“我没有害怕诅咒——所以是哪里不对?”
“好的,你没有害怕——就像是癌症,癌细胞造成破坏表现出来了体征,体征可以反应患病的时期,引起无法挽回的恶性衰竭,最后导致死亡。这个是相互反馈的逻辑关系。”
“我警告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哄骗——所以你认为,被遗忘和死亡存在一定因果联系?”
交谈中一定要先夹杂着关于五条悟「尊严」的废话,然后才接着说正题,这难道还不算小孩嘛。
鲤生失笑道 :“我收到你的警告了——因为现在我的状态很奇怪,说已经死掉了也可以,但身体确实还活着。”
“喂。”五条悟臭着脸,车窗外的街灯在他脸上接连划过光亮,一闪一闪的,“不要在我面前说什么死掉活着的啊,是在瞧不起我吗。”
明明你自己就说过很多次啊。鲤生在心里腹诽。
「你觉得在你死之前,我还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
「那你就不能正常的去死吗,等我感到无聊的时候再去死吧。」
真的是非常鲜明的双重标准——鲤生再一次这样感叹着。
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要找的人就在东京简直是帮大忙了。下车的时候,司机恭敬地递上来两把雨伞。
“今晚很有可能会下雨,请收下这个。”
下雨直接与不那么美好的东西相连,这让五条悟的情绪来得突然:“你是在「诅咒」今晚会下雨吗?”
他那副样子相当唬人,眼睛依旧是碎蓝,却因为没有表情的面部显得像是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司机一下子被吓住了,不知道是哪里惹得这位小少爷不高兴,甚至于露出了这样令人不安的模样。
鲤生接过了雨伞:“走吧,要是能赶在下雨之前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将不爽暂时压住的五条悟十分讲礼貌地将这股烦躁转移到了别人身上——那个半夜被吵起来,一脸茫然失措的咒术师,似乎是姓川上。
“五条……?”川上被敲响房门看见来人之后瞌睡立刻醒了,嘴里的埋怨悉数咽了回去,战战兢兢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为自己辩解起来,“我知道四处欠债不还是错误的行为,下个月,不,明天,等天亮我就——”
没等他说完整句话,五条悟已经毫不客气地拉着鲤生进了门。
非常封闭式的房间,屋子里没有窗户,外面的光线照不进来,能在里面生活似乎全部依仗时刻保持运转的通风口运输氧气。即使这样,那股沉闷的气息也挥散不去。
当关上门,这里完全就与世隔绝了。
听到他们是要通过自己的术式来找「干系人」之后,川上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白。
“你们是认真的吗?一个人一生相牵连的人或许和人身体里的细胞一样多……真的要查的话……我会因为咒力枯竭而间接暴毙的!绝对会间接暴毙的!”
五条悟盯着他:“我现在也可以让你直接暴毙,要试试看吗?”
鲤生深谙恐吓与说服交替进行的必要性,及时地站了出来,将自己会被遗忘的事情大概陈述了一遍,并保证道:
“还记得我的人肯定不多,请放心吧,只是想要请您帮个小忙,中途如果感到危险的话,立刻终止也是没关系的。还是说请您帮忙需要支付什么报酬?”
川上被他的话说服了小半,依旧将信将疑:
“这个描述就像是……某一天你会突然出现在面前,说「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你这家伙欠了我一大笔钱,赶快还钱啦」——真的有这样的诅咒吗?”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抬起了他的手。
“我知道了!我这就查!帮忙而已,请务必让我帮忙!”
川上屈辱地在半夜拣回了一向被评价为「完全是废物」的术式。
鲤生看不见他做了什么,五条悟则是并不关心过程,两个人都等着川上给出的结果。
不一会儿,川上擦了擦脸上的汗:“好吧,你说的是对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使用术式没有晕倒,也没有因为咒力的过度使用而大出血……还真是奇怪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事情……”
五条悟第二次抬起了他的手。
废话瞬间消失,川上斩钉截铁:“「干系人」有两个!”
鲤生心里涌起不妙的预感:“哪两个?”
川上咽了咽口水,知道他们来意后也大概能猜出他们找人的目的,所以反而没胆子将结果告诉他们。
五条悟不会一气之下直接把自己宰了吧?
网传这个五条家的六眼就是个小魔王,除了五条把他当宝贝之外谁见了都发愁。
……小魔王还在用那副「再说废话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说话了」的眼神看着川上。
川上只能心一横,颤抖着手指指向五条悟:“一个。”
接着伸回手指向自己:“两个。”
没了。
“这不对。”鲤生立刻对五条悟说,“你家里的人也见过我,包括刚才送我来的司机先生。再怎么都不止两个。”
听到反驳的川上开始着急起来:“真的!这不可能出错!”
五条悟和鲤生对视一眼,前者拽起了川上,后者默契地拉开房门。
门一打开,新鲜的空气便涌了进来,他们走到应急通道的窗口,只是靠近,那股不妙的预感便化为了事实。
——下雨了。
“其实不用一直盯着我的,五条君。”
鲤生有些无奈,天气这种东西完全是无法掌控的,就连天气预报也只能做到不准确的预测。
“而且就算你忘记了,我也会让你再接受我的,就像今晚一样。”
五条悟比他说的还要过火,他不仅自己紧紧盯着泉鲤生,还强迫川上也一直干瞪着眼,只要眨眼或是转头就会被蛮横地一把掰回来。
一米七几的男人在这个个头比自己小了一圈的男孩手中毫无招架之力。
“昨天的事情已经无从考证,但是现在知道你的只有两个人。如果你的设想是正确的,当我们都忘记你的时候——”
「遗忘和死亡存在一定因果联系」的话,那也只能是那样了。
“「我」可能就会死吧。”泉鲤生平静地说。
五条悟没说话,掰着川上的力气更大了。
川上也知道现在不是插话的好时机,逐渐淡出咒术界后他在黑色地带摸爬滚打这么久,欠了一屁股烂债还能苟活,自然是个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
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惊呼起来:“啊——!”
五条悟的视线依旧死死放在泉鲤生身上,同时听见了川上的声音:“三个!现在有三个了!”
说完后他又顿住,小声喃喃:“不对,还是只有两个啊。”
“三个是三个!”他十分笃定说,“除了我和五条之外,还有一个!虽然一直在反复消失又重新出现,但绝对绝对不会出错!”
反复消失的话——那或许就是明明已经半只脚踏进黄泉了,但还是维持着薛定谔的生存状态的原因吧。
鲤生觉得他们已经摸到真相的边了。
“那个人在哪里?”五条悟看着鲤生,朝川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