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个小说家嘛。”他说。
“不管什么题材,对任何超出人物性格设定外的细枝末节保持警惕,得这样做才行。”
***
这件事其实不难查,尤其是泉鲤生「上辈子」就是个专业干这个的。
伪装成另外一个人这种对他而言早就习以为常的事,甚至不用考虑是异能还是咒术,普通人也能做到这一点——这可是贝尔摩德的拿手好戏。
既然会被作为责任方牵连,那他当然也有权限去调查公司的所有运营情况,只要把与之有经济牵连的公司或是组织全部扒个一干二净,多少能有新的线索吧。
结果也不外乎两种。
一是渡边真的因为感情这种东西变成了另外的性格。
二是他目前的推测没错,这的确不是渡边——这种可能后果的严重性远超第一种,真正的渡边哪儿去了还是未知数。
他没告诉石田的是,那种离谱的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因为自己现在正被人盯上呢。
从动机上来讲完全说得通,欠下了那么大的数额,除非自己突然跻身为日本第一作家狂揽版税,否则绝对还不清,自然没有能支付给伏黑甚尔的那一份。
那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但同时不能完全否认掉第一种可能,因为鲤生还不知道「感情」这种变量会给人带来多大的变化,尤其这还不是潜移默化的改变。
如果连石田都没反应过来的话,简直像是基因突变,一个人的性格和作风全部都被改掉了。
「感情」有这么猛烈的威力吗?
鲤生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外走,还有功夫顺便做一下「老本行」,把房间里的杯子也带了出去。
在离开酒吧的时候酒保小哥还朝鲤生喊:“加油啊,鲤生,尽快从失恋的阴霾里走出来!不行的话来店里让老板给你介绍暖心大姐姐!”
鲤生闭着眼喊了回去:“放心吧,我不会失恋的!!”
和他相熟的店员哄笑起来,恨不得冲上来久违地摸摸他的卷发。
因为顺路,石田把他送到了楼下,他们在路上谈好了关于渡边的观察事宜,晚上如果他回宿舍的话,稍微用以前的事情试探一下,有结论的话立刻联系。
和石田道别后,鲤生转身就看到了伏黑甚尔。
男人靠坐在供人休息的长椅上,嘴里的香烟只剩下了一点儿,在看见鲤生的时候干脆拿手指掐掉了烟头,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朝他勾勾手指。
还怪有素质。
“不是在楼下和同学聊?又被其他人拉出去喝酒了?”
“你在楼上看着啊……那下来做什么。”鲤生眨眨眼。
伏黑甚尔当然不会是下来等人回来,他不是那样的人。
果然,甚尔说:“看到了几个不应该出现的人,顺便解决了。”
他顺口道:“记得加钱。”
这次泉鲤生没能果断地应下来。
他想了想,那么大一笔钱不太可能留在单个人手里,更大的可能是为了防追回而流入了黑|市。
主谋或许能抓住,但是把钱找回来……按理说不太可能。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会怎么判定啊。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做法,把那些借出高利贷的空壳公司全部端掉,黑吃黑也好,协助警方也行,只要他们不在了,欠款当然也就不再做数。
不过这样动作很大,稍微查一下关系人就会查到泉鲤生身上,几乎是可以确定他是有能力动手脚的,本来就想干掉他的人更会坚定原先的想法吧。
不过好像也没差……只是如果惊动到降谷零或者诸伏景光就糟糕了。
和男人并肩站在缓缓上升的电梯里,鲤生决定先做一个不动声色的预告。
“甚尔。”他说,“如果我没钱了,也没有房子能提供给你和小惠……我是说如果,你会马上提着我的头去完成委托吗?”
伏黑甚尔:“不会。”
鲤生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感想,他又补充:“他们不要你的头,确定死了就行。”
泉鲤生:“……”
为了不让自己的目标夭折在这种事情上,鲤生回到家之后马上钻进了书房,开始调查起来。
渡边的公司负责的业务很简单。
就只是港口物流周转,还是以前出海实习的时候和那边的人混熟了之后讨来的活儿。根本谈不上业务,说是好心的社会人士给学生提供这么一个毕业机会也完全可以。
那个卷款逃走的女人叫做田中莉莉,二十八岁,名字和年龄大概率都是假的,甚至连人事档案上的照片说不定也是假的,在上次出海遇到咒灵的意外后才入职。
所以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话,也就是在那之后吧。
鲤生又想起了在船上的时候,咒灵影响到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不管是石田还是渡边,都有自己在意的人才对。
是突然「移情别恋」吗?
感觉如今这个「渡边」越来越不像本人了啊……
直接把人捆起来「询问」似乎更快一点。鲤生理所当然地这样想,但又自己否认了。
不清楚真的渡边在哪里,这样做的话会很危险吧。
如果可以,还是希望那个奇葩能好好活着。
鲤生继续查,将涉及到的空壳公司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交叉比对,还真的看出了不少端倪。
日本的主要港口有69个,关东地区主要是东京、横滨、名古屋,比起东京和名古屋,更方便浑水摸鱼的当然是地方管理几乎瘫痪的横滨。
范围缩小之后,调查高利贷这种完全属于灰色产业的东西,对他来说就和回自己家里的仓库逛一圈没什么两样。
鲤生通宵收集了一整晚的资料,将明面上的那部分发给了石田,让他转交给警察。
知道东京刑事部搜查多少有些不顶事,里面全是筛子,不说「组织」了,连六本木那条街上明目张胆的犯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负责经济犯罪的警察应该还是比较靠谱的吧?
鲤生暗暗想,这又不是「组织」,也不是怪盗基德,只是简单的高利贷而已。
另外不能交给警察的那部分或许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在凌晨六点半,石田回了消息,很简单的一句话:「他不是渡边真纪。」
果然啊,朝夕相处的朋友还是靠谱的,至少有很多能用来试探的东西。
毕竟伪装永远不可能武装到生活的每个细枝末节,就像贝尔摩德那种段位,装成琴酒也从来没瞒得过早乙女天礼。
鲤生揉揉眼,也回了一个:「先不要打草惊蛇,但如果有自身安全上的问题的话就不要犹豫,马上联系警方。」
得先找到渡边那家伙到底去哪儿了才行啊。
要说找人的话……
他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了。
鲤生马上把电脑上的资料全部关掉,把自己「疑似破产」的信息隐藏起来,然后才看向打着哈欠的男人。
“早上好,甚尔。”
“你知道你的行为很欲盖弥彰吧。”甚尔好笑说,“还是说其实没打算瞒着我,想等我主动来问,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请求我帮忙了?”
鲤生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了解我的啊。”
“这段时间我没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想找人。”
“找人还是杀人?”
“找人。”
甚尔明显很嫌弃:“那没什么能赚的。”
鲤生开始努力劝说起来:“这样不行啊,也有找人比杀人赚得更多的情况,只要知名度打出去,会有人花大价钱来委托你的。”
“这样,你说点好听的,我看看能不能勉为其难做你的生意。”
听到熟悉的说法,一些不好的回忆立刻涌上心头,泉鲤生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总觉得不管回什么对方都会重复那天巷子里的故事。
眼看要把人逗熟了,甚尔也笑够了,问:“你打算给多少?”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鲤生问住了,然后他想起自己现在账上的存款,又想着如果没能干掉那群高利贷,资产真的冻结全部赔偿出去的话,好像还不如现在花掉?
于是他很慷慨的报了一个数字,并且义正严辞:“我这也算是在赞助改善你的经营结构,等你老得干不动了,还能留给小惠继承呢。”
只要给钱,伏黑甚尔的嘴巴就会变得非常动听:“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泉鲤生。”
“哎,这种话还是当你真的这么觉得的时候再告诉我比较好,不然我会以为是你想违反合约的。”
鲤生随便从桌上摸出一张硬纸,拿拆信封的小刀划开,裁出名片大小的形状。然后提笔在上面写上伏黑甚尔的名字和电话。
接着他想了想,又在旁边画上简笔画。
“这是赞助商给你的「招牌」!”
甚尔两根手指接过「手工名片」,找到了另外一个恭维金主的方式:“这金鱼画得还挺好看。”
“是鲤鱼……算了,金鱼就金鱼吧。”鲤生转身在身后一堆打印出来的资料里翻找半天,最后抽出了两份。
“我想找到这两个人。”他把资料递给了甚尔,“渡边真纪,和田中莉莉。”
不是错觉,在听到田中莉莉这个名字的时候,伏黑甚尔的眼神锐利了一瞬。
这居然不是假名吗?!
鲤生试着问:“你认识田中莉莉?”
“知道,一个诅咒师。”那张名片在伏黑甚尔手指间翻飞,最后停了下来。他说,“那个女人骗人,也杀人——算是我半个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