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玛,天空赌场经理,天人五衰最无害的一个,是没有过去,也难谈未来的人。
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会出现。
除了手中的那张电车车票外,西格玛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他曾经现在沙漠彷徨,成为奴隶被迫参与犯罪,又逃走。
逃向何方?西格玛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逃。
因为不管去往哪个地方,周围有没有人,面对他的是殴打、责骂、还是好心的微笑……他都没办法感到心安。
「心安」是很悬浮的说法。
单论跳动的心脏,它自始自终都被胸腔好好安放着,不受控制地跳动,维持着机体的生存。
这真的能算是生存吗?西格玛也想过这件事。
探究得不到任何结果,直到那个男人找到了自己——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你,想要一个家吗?」
这个男人很可怕,他拿出了西格玛最不可能拥有的东西,作为引诱他人擅入伊甸园的苹果。
起初西格玛只是遵循着内心,答应了费奥多尔。他不明白促使自己做出决定的动机是什么,可即使弄不清楚,在他把天空赌场视为自己归属之后,「家」的概念也被完善。
我做出了无比正确的决定——西格玛对此坚信不疑。
「因为人类的生命中需要这样一股力气,需要与被需要,持有与被持有,这是千年的变迁也无法改变的,不被驯化的原始冲动。」
那个来到天空赌场的「人」这样说。
「天空赌场因你而诞生,你因天空赌场而存在。在这样的因果关联确定的瞬间,你的余生就也被定下了。」
西格玛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看着对方的异色双瞳,就像是看着一个沉淀了更长时间的自己。
——那么孤独。
“你明白什么……”西格玛知道这是被洞穿之后的强词夺理。
自称「清道夫」的青年冷峻点头:“我应该是明白的,只有我能明白。”
这个奇怪的客人来到天空赌场是不久之前。
他并不参与任何娱乐活动,白天见不到人,只在晚上会出现在赌场的开放天台,要么安静站着,要么被服务生送去椅子后坐在边上,一呆就是一整晚。
直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
天空赌场的高度会让直面阳光的皮肤感到些许不适,可那个人并不在意这一点,也只有在被朝阳的辉光洒满脸庞的时候,那张冷漠的面容才会有所松动,流露出隐晦的松弛来。
在站在他旁边一起迎来朝阳的时候,西格玛问出了内心的困惑:“你到底是谁?来我的「家」要做什么?”
“太宰治说这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他建议我来看看。”清道夫回答,“来了之后我才知道他的打算,不过那并不重要,这里的日出的确……有所不同。”
西格玛:“你不会就是来天空赌场……看日出的吧?”
“「保护自己存在的价值」是我们这种人最重要的事,也是唯一的事。”
说着这话的时候,清道夫的表情依旧是冷峻的,唯独话语中的怀念能表露那么一丝丝感情。
“我想他们是想这么告诉我的,只不过从来没有直接说明,而是等着我自己去寻找。”
搞不懂。
西格玛将清道夫的事转告给了费奥多尔,得到魔人一个「太宰总是能给我惊喜啊。不用去管他,西格玛,他不会做任何事的」答复。
西格玛:“我得确认他对天空赌场是否存在危害。”
费奥多尔:“他的存在是所有世界的危害哦,因为有我们的存在。”
这也是西格玛搞不懂的。
即使被邀请作为天人五衰的一员,也确实参与着恐怖行动,西格玛始终搞不懂天人五衰的人。
明明就不是能聚在一起的人,却好像找到了共同的目的。
就是在这样搞不懂的情况下,武装侦探社的人和猎犬来到了天空赌场,西格玛意识到,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他们把天空赌场搅得一团乱,猎犬那个看起来是少女体型的家伙几乎快要把赌场杀穿,用非人的体格和意志站到了自己面前。
那是太阳就快落山的时候,天落的光辉像极了日出,西格玛拖着猎犬,脑海中只想要保住自己唯一重要的东西。
凡人能做到的事情,其实很少。
所以就算自己快要坠落,又被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拉住,在踩不到地面的天空摇摇欲坠,他心中也没有任何想要「活下去」的执念。
「保护自己存在的价值」是我们这种人最重要的事,也是唯一的事。
西格玛似乎能理解清道夫所说的话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超出所有人预料的。
天空赌场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从来不在白天露面的清道夫,在此刻突兀出现,他悬空站着,风吹开他的小披风,晚霞钻了进去,远远看去就像是他身上散发的光似的。
天空赌场宛如巨鲸所有的机理脱落,只剩下动力核心维持着骨架,所以才没有直接下坠,可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光恰似水」。”清道夫说。
如墨水般黑色的海洋从他脚底倾泻而出,将整个天空赌场包裹着,连同里面惊恐万状的人们一起。
被黑色洋流包裹,却完全没有溺水感,反而成为能让人站立的岛屿。整个天空都被淹没了,世代生活在坚实土地上的人们在黑水中航行。
所有「旅客」中,只有西格玛被卷到了清道夫面前。
“费奥多尔说你不会做任何事……你……”
“我思考了一下,如果我遇到这样的情况,薄朝彦也会这样做的。”清道夫说,“他从不干涉我,可他不会对我视而不见。”
“薄朝彦?”西格玛更懵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西格玛,你的太阳坠落了,但还会升起的。”清道夫说,“你算是我的……责任,该这样说吗?应该是可以算的。”
“要说的话就把话说清楚啊!!”西格玛愤怒了,“我已经认同了自己的结局,也做完能做到的所有事情,这个时候你突然在说些什么?!”
清道夫忽视了他的愤怒,却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没有任何需要解释前因后果的意识,只是单纯的对他提出的疑问做出回应。
“在他险些在常暗岛出事的时候,我失控了,没有注意到「书」被窃取了一页,你诞生于此。”
「你诞生于此。」
谁?我?
西格玛被荒谬感笼罩了。
清道夫来到他面前,和他平视,手中的拐杖拨开对方被风吹得四处乱舞的长发,就连叹气也是冷漠的。
“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我需要去询问能给我答案的人。在那之前,西格玛,我不会让你失去存在的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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