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袭泄出一丝痛苦的呻.吟,指尖不安的攥着雪敛的衣袖,轻轻颤抖。
雪敛从不是没有欲.望的仙人,与之相反,他是欲.望太盛,为了得道成仙,他能摒弃一切。
雪敛前八百年的欲.望便是飞升二字,若能得道飞升,雪敛自愿抛却人间七情,眼睁睁看着世人苦、亲族灭。
常言道,无欲方可成圣,可这世上,又有谁能做到真正没有欲.望呢?这样的人只怕跟本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便连人的出生,也是欲.望二字所结出的果,世间万千生灵生于欲.望,死于欲.望。
望着怀中小妖,雪敛心上的某根弦,忽然被挑动了一下。
雪敛想起自己前八百年孤身一人,活的未必快活,还不如怀中小妖自由自在。
夕阳余晖落入雪敛眸中,乌沉沉的眼睛里盛了一汪暖色,温柔醉人。
“仙、仙尊?”
元清气喘吁吁的爬上石阶,没想到竟能在半道碰上仙尊。
元清瞪大了眼,好奇的望向那白衣人。
仙尊怀里似乎抱着一个人,那人一袭黑袍,脸颊埋在仙尊怀里,瞧不真切,只能瞧见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是极白的,骨节分明,正死死抓着仙尊的衣袖,平整的衣袖上便出现了一道抹不平的褶皱。
而仙尊看着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仔细看,仙尊面容似乎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孤高冷漠,眸子里盛着暖色,那眼神在元清看来竟近乎温柔。
雪敛仙尊是谁?那是即便家族被灭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薄情人,整个凌云宗能和雪敛说上话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嘘。”
雪敛和陆袄袄听见响动,同时睨了元清一眼,怕惊动怀中人。
雪敛看向他时,不知是否因为背光,眸上的暖色散了,那一瞬间的温柔又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元清下意识捂住嘴巴,点了点头,同时好奇仙尊怀里那人究竟长何种模样,竟让仙尊这样屈尊降贵。
方才听福禄师兄所言,此人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小魔头江袭?
元清大感不可思议的同时,更加好奇那江袭的外貌了,是否真如传闻里那般凶神恶煞?
“嗯,疼……”睡梦中的江袭发出几道断断续续的呓语,带着鼻音,粘稠的,迷糊的,像绝境中的小兽发出的痛苦低语。
元清不由得屏住呼吸,侧耳认真倾听,听了半晌才勉强听清楚,那人在反复说着一个“疼”字,声音里带着轻颤,这声音是极为年轻的,妖圣江袭不似传闻中那般粗鲁凶恶,倒显得有些可怜。
更叫元清意外的是,雪敛竟低下头,认真的低声问了句:“哪里疼?”
“疼……”
快疼死了江袭了……
一线天自打江袭掌管后,便立下了规矩,其中一条便是,凡是一线天的妖,不得轻易离开一线天,干涉人间,违反者则处以断腿之刑。
自从江袭做了一线天的主后,便极少有妖再来人间兴风作浪。
而这几十年来,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他们妖圣江袭,竟自主请愿离开一线天。
离开一线天前一晚,族老满面愤怒的质问他:“你真要出去?”
江袭恭恭敬敬的向着他磕了个头,说:“当年我三顾茅庐请您出山,好不容易求得您来我身边辅佐我,如今我与您的期盼背道而驰,是我对不住您在先,请您受我这一拜。”
“你……唉,当初是你亲自定下的规矩,一线天的妖不得离开一线天,如今你却要亲自撕毁这律令吗?你可知你当初付出了多少,才走到今天这地步,你这样以后还如何能够服众?自毁前程啊!”
“我坐上这个位置,也仅仅只是想要活的更加快活些罢了,如今有一人我必须要去寻回,还请族老能够理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拜托族老暂管一线天事务了。”
“一定要走?必须要走?”
“是,我愿自废双腿,如此一来,便没有违反当初我定下的律令。”
“你……唉!”
江袭坦然的跪在族老面前,一道劲气拍下,江袭疼的脸色煞白,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更不用说这种断骨之痛。
痛的他眼眶通红,道:“往后一线天便交给族老了。”
江袭说完,吹了声口哨,白玉马撒着蹄子跑了进来,江袭费劲的爬上白玉马背,道:“族老,保重。”
末了,便驾着白玉马冲出殿门。
“哼,早点回来!”
江袭离开一线天的时候,一线天大街小巷,灯笼高挂,一个个喜庆的不得了,曾被江袭祸害过的小妖,高兴的跑到大街上喊:“朋友们,天亮啦!圣主大人要出走啦!”
“朋友们,圣主去追老相好连腿都不要啦!”
江袭伏在马背上,瞧见这一幕颇为哭笑不得,他指了指最为嚣张的几个小妖,道:“等本尊回来叫你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