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 眼底也闪过一丝迷茫。
风雪骤停。
“就是我啊,你为什么,为什么忽然怀疑起我了。”
怎么回事。
他明明出手没有这么重,怎么这只小鹿看上去好像快要昏厥过去一般。
向来娇气的小鹿,此刻看上去脆弱不堪,嘴唇都失了往日的颜色。
魔尊脸色微微一变。
难道他有哪里受了内伤?
“你不喜欢我吗,我替仙族来和亲的时候,你,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带我去人间,你替我过生辰,你送我那么多东西……”时雾说着说着,竟像是把自己说动了,最后那一句的诘问,竟带着一点颤抖。
“不是你说的,要娶我吗。”
风雪彻底消融,竟是有一团暖流从脚底升起。
捆仙绳上施加地魔气尽数抽去,不再灼得他手腕生疼。
时雾睫羽上的寒霜也化作晶莹剔透的水珠。
将落不落的。
楚楚可怜。
魔尊眼风微抬,竟莫名地,被质问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
时雾见他语气不似方才那般狠绝,委屈得眼泪珠子一颗颗落下。
魔尊脸色微变。
终是一挥手,捆住他的缚仙绳解开。
“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这里真的很冷,我受不了……”
温软的哀求响在耳畔,看上去真的好像被冻得几乎受不住地可怜模样。
可他身上明明还穿着鲛纱羽衣。
再怎么样,也不该被冻得惨成这副模样。
莫非,是太过娇弱了。
魔尊心念一动,眼神有些松动。
时雾见状,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袖,哭得更可怜了,“这儿,可,可冷了。我一直等你,我,我以为你只是因为我偷窃东西才罚我,我……我那么听话,我都没有挣扎……我一直相信你,我以为查清楚后就会接我走,我一直等……一直等。你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可你一看到我,你就要……就说我骗你……”
“我哪里骗过你,我……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我怎么会骗你……”
魔尊心头微微一窒。
不知怎的。
竟因这短短的一句话,倏然之间郁气尽消。
他在怀中人哀怜的控诉中,根本不顾上什么拷问了,解释道,“你这命牌,实在——实在是说不通,且你方才谎话连篇,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我……罢了,是我问得急了些。”
时雾眼泪啪嗒啪嗒地落,那一双水润漂亮的眼睛,就像是一口泉水似的。
那委屈似乎怎么也诉说不完。
“你,你刚刚那么吓人……我,我我都慌了,哪知道该,该怎么答你……”
“我们仙鹿,胆子都……都很小的。”
时雾吸了吸鼻子,哭得喉咙有些哑,抽抽噎噎地,“你是头一天,才,才知晓的吗。”
魔尊的心忽然间柔软一片。
也许,他应该用更温和些的方法。
方才,是他急怒攻心了。
“你,你还说和我成婚了,东西都是我的,可我不过是偷了两样东西,你就,就把我关在这里,整整一天……你还说,以后生生世世,都,都会对我好,我看,就是……就是骗人的!”
“我算
是,看,看清楚你了!”
“成,成什么亲,不成了!”
魔尊温暖有力的怀抱将那一小团人抱得稳稳的,“别说这样的气话。”
哭得太厉害了,时雾说话的时候还一抽一抽的。
惹人心疼,又有些可爱。
魔尊心中一片乱麻,许多东西本来就乱成一锅粥,心想着先将人关个几日,再慢慢讯问。
现如今这人在怀里一哭,他的心一整个就全乱了。
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审问。
罢了,罢了。
他将那一团人抱得紧紧地,直接离开了寒牢。
*
“牛蛙牛蛙。”
系统将爆米花磕得震天响,“这都能出得来。”
时雾擦了擦额头的汗,长嘘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可如果我真一直被关在寒牢里,肯定就走不了最后一个恶毒剧情了。”
系统鼓了鼓掌。
“我想,只要他没有百分百确定我不是仙君,他一定会放我一马的。还好是这样,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栽在这里了……”
“怎么就吓死了,我看他根本都还没对你做什么。”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时雾眉头紧皱。
他由衷地觉得。
和这个魔尊对戏真的需要一定的心理素质。
如果不是有前面几个世界走剧情的经验,这一回他没准就真的就完全会搂不住场面。
直到现在,他的心脏都还在砰砰砰地乱跳。
他生怕这剧情还没走完,魔尊一个不小心提前把他劈了个魂飞魄散。
好在,剧情终于是有些进展了。
他终于可以开始走最后一个恶毒剧情了!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恭喜宿主解锁最后一个恶毒剧情,身份败露后偷盗圣草。”
*
长生殿的人忙上忙下。
魔尊昨日生了好大的气,发落了殿内好一群侍从,还有看守重渊海底的守卫几乎全都受了重责,一时间整个魔界都惴惴不安。
听说。
未来的小夫人都被尊上关到寒牢里去了,而且一天一夜都晾着人,狠心绝情,根本没去看过他一眼。
寒牢那是什么地方。
关押魔族重犯,绝对不可能逃脱的要地,魔气浓厚,寒气逼人。
小夫人是法力低微的仙鹿,怎么能被狠心关在那种地方。
难到,这大婚结不成了。
没想到,刚过一天。
魔尊又从寒牢里将那小夫人抱出来了。
小夫人昏厥不醒,尊上震怒,还特地着人去上重天‘请’了两个仙医来,半点不像是小夫人犯了错被惩戒的样子。
“外伤也就手腕处,还有……”仙医欲言又止,“尊上,也当稍稍节制些。余下,便也没什么了。”
魔尊脸色几番变化。
余下便没什么?
可是他刚刚好像都冻得快昏厥过去了。
感觉十分虚弱。
“你再仔细诊诊,是否受冻过度,有什么内伤。”
门口传来重渊海那边的消息,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希望魔尊亲临面谈。
可魔尊却并不想就这样离开。
“尊上放心,只是小伤。”仙医劝道,“小仙会好好看顾夫人的。”
“嗯。”魔尊吩咐了一下长生殿的人,目光稍作流连,“禁足——”
又似乎想了想,改口道,“若尊后醒来要去哪里,一定得派人跟着。”
还是称呼他为尊后。
长生殿的人互相
对视一眼,心里有了底。
他将人撇在这里一天一夜,也不知道人到底有没有真的冻坏。
这人是他苦苦寻了三百年的爱人,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他也不能轻易伤害他。
查不出来的东西,可以慢慢查。
可这小鹿如此娇气,脆弱。
若是逼坏了,可再换不回来。
“先备着点吃食,要暖和些的。他未及辟谷,屋子里多放上两个暖盆。” 魔尊长袍一挥,身影消失在长生殿中。
到了重渊海底。
一直以来在清点藏宝阁失窃物品的魔将终于呈上一份图纸。
“回禀尊上,失窃的法宝已清点出来。”
“分别是,琉璃盏,梦盅,还有……”
“其中,可有哪些是可疑的。”魔尊知道,他们一定查出了一些要紧的事情,不然不会这么着急地找他过来。
“有。”
“便是这个,梦盅。”魔将指着图纸,道,“这是个‘搜魂’的法器。”
搜魂二字一出来。
魔尊猛然间便感觉脑海里一道惊雷闪过。
搜魂!搜魂!
“什么!”
“这法器十分诡异,它不论谁搜魂,谁被搜魂,只会吸取法力较弱的一方的仙力,并且,成倍地补偿给法力较强的一方……所以,它其实还是一样治愈法器……”
魔尊陡然想起了时雾那几次法力亏空。
以及。
原本支支吾吾地拖延着,却蓦地学会地灵露羹。
还有阵法。
魔尊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佩。
蓦然之间怒火四溅——
他又被他骗了!
立刻一道传音符去往长生殿:“速速给本尊拿下那只仙鹿!”
身边的魔将不知为他为何陡然震怒至此,只觉得周遭一片澎湃的魔气几乎要将整个重渊海都搅弄个天翻地覆!
他明白了。
这一次,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玉佩是他偷的。
那只鹿,根本不是三百年前救下自己那个人!
并且他一定知道,当年真正救下自己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所以他借着玉佩靠近自己,偷盗法器,窃取了他真正心上人的记忆,借由那份记忆,一而再,再而三地愚弄自己,将自己骗得团团转。
魔尊一脚踏上乌黑的海面,魔气翻涌。
天空中暗雷阵阵。
他不敢相信。
那种动心的感觉如此真实,他明明觉得,那就是三百年前救过他的人——
可是。
真相竟然是——
因为这只鹿拥有他心上人全部的记忆,所以才能一次一次做到完美伪装!
骗得他动心。
骗得他以为,这就是那个人!
他满心满意要娶的。
竟是一个窃取他心上人记忆,完美伪装的小骗子。
脚下一道传送阵推动,还未至长生殿,便瞧见一道传音符在海面烧起。
“——尊上!”
“那仙鹿已经不见了!”
好啊。
刚刚在牢狱里,还一副病弱得好像快冻死似的可怜样。
原来,也不过是装出来的。
是他蠢。
一次又一次地,被这样一只法力低微的仙鹿欺骗。
只能瞧见海面上,魔尊猎猎而起的袍角如墨漆黑。
身姿冷峻又狠绝。
“追过去。”
“活着便可,伤到也无妨。”
“——一定要把他给本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