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您怎么出来了!”
兄妹几人着急上楼,想要将老人带回卧室,司云弈站起身, 抬头看向父亲。
“云弈, 你上来。”司老爷子说话有些费力,说完便忍不住咳嗽几声,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
司云弈快步上楼, 动作柔和的搀扶着司老爷子,走进卧室。
楚君烈跟在司云弈身后, 目光关切的看着两人。
司云弈将司老爷子扶上床,重新盖好被子, 老爷子还不想躺下, 司云弈拿过靠枕, 放在司老爷子身后, 调整几下,让老人靠的更舒服些。
司老爷子握着小儿子的手, 努力露出一个微笑。
“云弈啊, 别难过。”
司云弈紧紧注视着父亲,感觉到老人冰凉的手。
“之前所有医生都说, 我熬不过一年,但是在你的奔波努力下, 我熬过来了, 之后每一天,都是赚的。”老爷子轻拍司云弈手背, 目光和蔼。
“不要自责, 你做的是对的, 换我, 我可能也会这么做。”老爷子再了解自己的儿子不过。
“在医院参与临床试验的经历,很有趣,我也认识了不少人,之后这半年,我过的也很高兴。”司老爷子露出些笑容。
“你看这世上有那么多人,身患疾病,或是有精神上的苦痛,但他们仍然坚持着,是因为这世上有值得他们坚持的东西,我也一样,但我坚持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成全我自己。”
司云弈放缓呼吸,好让胸口的痛意扎的稍轻一些。
“当年我父亲离世时,他的葬礼就是我办的。”司老爷子想着往事,目光恍惚。
“我不喜欢那种场面,更不喜欢那些没什么意义的琐碎流程,吵吵闹闹的,我喜欢干净利落些。”
司老爷子目光掠过眼前的几个孩子。
“我的后事,要简单,不要兴师动众,更不要请那些所谓的朋友亲戚,只需要静悄悄的把我的骨灰,埋在你们母亲身边,这就够了。”
司依依已经忍受不住的偷偷抹眼泪,司老爷子转头看向司云弈。
“你让几个孩子去京城创业,是对的,我曾经也想让他们好好改改脾气,但又舍不得让他们吃苦,更怕你这些兄姐,一天到晚的上门唠叨我。”
司老爷子笑了笑,再度看向几人。
“你们不要让孩子们回来,在电话里通知他们一声就足够,几个孩子没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他们总有一天,也会成长起来。”
“云弈,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不大负责任,但现在,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司老爷子紧紧握着小儿子的手,再度拍了拍,像小时候一样,看着小儿子,露出信任的笑。
“司家,就交给你了。”
用仅剩的一点清醒时间,司老爷子给每个孙辈打去一个视频,就像往常那样的,问他们最近好不好,吃的怎么样,叮嘱他们好好吃饭,注意安全,少熬些夜。
司北城和司北远住在一起,两人连声的应和着,看着爷爷清醒的状态,脸上都带着笑容。
司北鑫接通视频后,还在鸡棚里,给老爷子看了看棚里的鸡,眼中带着几分骄傲。
“爷爷,我养的这批鸡可好了,我到时候散养几只品种好的,给您捎回去炖汤喝。”
“好好好。”司老爷子看着孙儿,满脸笑容。
轮到司萱萱,司老爷子一看视频里变黑变瘦的孙女,眼中带起些泪光,手指抚着屏幕,脸上尽是怜惜。
“爷爷,我好着呢。”司萱萱挺起胸膛,骄傲的把自己的店,展示给司老爷子。
“墙上这些图案,这些都是我画的,布置和灯光,都是我设计的,虽然现在还没有开始赚钱,但是我觉得我一定行!”
“好。”司老爷子点头,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慈爱,“我相信萱萱,萱萱的眼光,一直都很好。”
司萱萱笑眯眯的把镜头切换到自己脸上,“爷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之前减肥一直没效果,现在终于成功了!”
“现在太瘦了,还是之前好看。”司老爷子转头忍不住咳嗽几声。
“爷爷您没事吧?”司萱萱一下子凑了上来,仔细盯着屏幕。
“没事。”司老爷子平缓呼吸,看着自己的孙女,“以后你要是找对象,可一定要让你小叔帮你过目,你小叔要说不行,可千万不能找。”
司萱萱瘪瘪嘴,刚想说自己不想结婚,但看着爷爷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小叔自己找的也不怎么样。
眼看着老爷子和几个孙辈都打过视频,累的快要睁不开眼,任医生小心帮助老人睡下,和几人走出房间。
司北鑫在鸡棚放下手机,隐隐觉的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问题。
“咯咯咯!”
旁边的笼里突然响起扑腾翅膀的声音,司北鑫快步去看,看到一只白羽鸡,正在啄另一只鸡的尾巴。
另一只鸡尾巴上的毛都被啄光,白羽鸡还是不愿意放过它,啄的它屁-股都开始冒血。
其他鸡仿佛被这举动感染到,也开始啄那只鸡的尾巴,场面一度变得混乱起来。
司北鑫戴上手套,快速将被啄的鸡从笼子里提出来,被啄的白羽鸡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几乎都快动不了。
这已经是这几天,同一个笼子里被啄的第二只鸡。
在第一只鸡被啄的不行后,司北鑫立即去询问了场主,知道这是鸡产生啄食癖,于是给鸡的饲料里面,添上营养成分,加强通风,及时清理粪便,一切该做的都做了。
但现在还是有鸡被啄。
司北鑫蹲在地上,担忧的碰了碰被啄的鸡,发现它已经不怎么动弹。
“又有鸡被啄了?”场主看到司北鑫的模样,上前询问。
司北鑫叹了口气,让场主看鸡的情况。
就在这个空档,还是原来那个笼子,又发出扑腾翅膀的声音,场主快步走过去,观察片刻,把一只格外壮的鸡拎出来,放在司北鑫面前。
“除了外界的干扰因素,还有一个鸡本身的问题。”场主让司北鑫看眼前这只鸡。
“这只鸡是不是长的比其他鸡都壮一点?”
司北鑫对比一眼周围的鸡,点了点头,其他鸡有四五斤,这只可能得有六七斤。
“鸡群里一旦有不同品种,或是出现这种个头格外大的,体型不一样,它就会恃强凌弱,开始抢别的鸡的食,或者啄其他鸡。”场主眼中带点感叹,“有些人也是一样的。”
司北鑫安静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最近白羽鸡行情好起来,我们得抓紧把这批鸡卖出去。”场主看了一眼笼子里的鸡,“你养的挺不错的,这么多天,我也没找出你什么毛病,这批鸡我每斤给你三毛钱提成,下批我们清棚之后,再看鸡苗的价格。”
司北鑫站起身,想想自己在鸡场干的这么久,忍不住开口询问,“场主,您觉得我能不能出师了?”
“你水平已经差不多,但是出师?”场主一笑,指了指头顶的鸡棚,“你知道这鸡棚多少钱吗?”
“我知道您这规模大,一次性最多能养四万只鸡,我刚开始规模不会开这么大,顶多您的一半。”司北认真开口。
“就是一半规模,你也得投入不少。”场主和司北鑫算账。
“光钢架,这个棚的造价,就是六十万,里面的自动化设备最少也要一百多万,你规模小一点,整个棚算下来,你再怎么节省,一百万是少不了。”
场主继续开口,“还有你租场地,买鸡苗,饲料,疫苗,水电都不是钱?”
司北鑫低头安静了一会,这样一算,一百三十万多万,才刚刚够数。
当晚回到职员宿舍,司北鑫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钱,一共有一百零三万六千,剩下那二三十万,去哪找?
白羽鸡市场行情好,没过几天,场主就找到买家,把所有鸡都出手。
司北鑫不舍的看着自己养了这么久的鸡,被车拉走,最后只剩下一地鸡毛。
“喏,这次的分成。”场主数出钱给司北鑫,“一共两万八。”
司北鑫两手接过钱,这次的白羽鸡从运来到出栏,一共四十八天,加上之后清棚的时间,相当于一月一万五。
养鸡也并不是每一批都能挣钱,距离攒够开鸡场的钱,还是有些距离,照这个进度,自己可能还要干一两年。
司北鑫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接起视频,是来自母亲的。
“妈。”司北鑫高兴的把钱在镜头前晃晃,“你看,我赚到钱了。”
司依依眼睛有些肿,看着儿子高兴的模样,说不出话来。
“妈,怎么了?”司北鑫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连忙询问,“是不是那个男人,又来找你麻烦了?”
司依依想起那个前夫,摇了摇头,声音哽咽。
“是你爷爷。”
“爷爷怎么了?”司北鑫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眼睁睁看着母亲流泪开口。
“你爷爷,今早走了。”
司北鑫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前两天和爷爷打过电话,爷爷还好好的。
自己还说要给爷爷养两只散步鸡,爷爷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
司依依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司北鑫低头静默片刻,用手背快速擦了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