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人沉默,陆星摇掐掐他脸:“吃醋啦?”
她一眼看穿,暗自憋笑。
“没有。”
“我多存点稿,又不是要马上开,正好你清闲不少,我怎么可能这时候又忙起来嘛。”
景延立马兴奋起来,搂着人亲,“老婆,你真好。”
陆星摇被他亲得不停笑,推着他:“你走开——”
这一路就闹到了甜品店。
甜品店是新开的,白日里人山人海的,直到这时候才稍微冷清下来点儿。
陆星摇看着菜单,选好了两样,准备跟服务员点单,抬起头时,她却愣住了。
“许……许媛?”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许媛,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何止是她呢?
许媛也没想到。
要不说她们俩有些特别的缘分,q市这么大,那么多的人,偏偏她们俩还是能在茫茫人海中偶遇。
人的一辈子能遇到和自己有缘的人还挺不容易,但她们俩,说没有缘分都没人信。
从出生开始,她们俩的缘分就牵扯不清了。
许媛穿着这家甜品店定制的围裙,围裙上还有甜品店的logo,头发卷起来,戴着甜品店的帽子。说狼狈也没有,但得看遇见的是什么人。
遇见的是不认识的人,她无所谓,但遇见的是陆星摇,就不一样了。许媛感觉那一刻,她的脸面在不停地往地上掉,她没有别的反应,她只想遁进地底下去,再不看到陆星摇。
陆星摇和景延对视了眼,一时间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也就还好这时候店里没什么人,才能任由她们俩在这里长久的沉默。
甜品店的店长走过来,见情况不太对,忙问:“怎么了?许媛,发生什么事了?是你惹客人生气了吗?”
许媛感觉这一刻,脸上火烧似的疼。
她人生中最窘迫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时候了?不,还有很多,她不能因为挨过去了就忘了,但不可否认,这些时候都和陆星摇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她咬紧唇,怕店长辞退她,也怕被店长扣工资,只生硬地解释:“不是,没有。”
显然,她说的话不足以为店长所信,店长斥了她一句:“还不赶紧给客人道歉?”
新开的店,就是生怕哪个点没做好,惹得给顾客留下不好的印象,一传十十传百的,这店就不好开。尤其是服务方面,店长深谙服务的重要性,这话已经带了威胁,示意不管怎样,她先道歉再说。
许媛感觉一肚子的委屈,她看向陆星
摇,眼眶有些红。
陆星摇舒了口气,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我们俩认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她没有做什么,不用道歉。”
“原来是这样。”店长笑着说,见这时候客人不多,店员都比较闲,便自认为做个顺水人情:“那要不你们去店里坐会,说说话?我做主了,许媛你去陪会你朋友吧。”
许媛没想到还能有这个插曲。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六七个小时了,小腿又酸又疼,要不是看在一小时三十块的工资,她早就忍不下去了,能休息一下当然是好。可她这时候却一点都不想要这个休息的机会。
怎么她解释店长就让她道歉,陆星摇解释店长就让她去陪陆星摇?她是来打工的,又不是来陪客的!
两种天差地别的差异对待,让许媛心里涌出了一股更大的不满。
从陆星摇出现,被她看到自己在打工开始,许媛的心情就一直很沉很压抑,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她感觉她的脸已经丢没了。
许媛黑着脸,看着陆星摇。
陆星摇抿唇,“我点几款蛋糕再去里面吃吧。”
店长欣然答应。她们店里走的是高档甜品路线,蛋糕贵,一小个都要上百块几百块的,往往一人也就买一个,好家伙,这直接来了个要买好几个的。她瞥了眼许媛,没想到许媛这样的穷学生还能认识这样有钱的人。她都不让许媛点了,自己亲自上,给陆星摇点单,又请他们进去:“你们尽管去里面聊天吧。”
这下,许媛都没有拒绝的路了。刚刚她一时间没及时拒绝,这下好了,没路可退了。
许媛皱眉。她跟陆星摇有什么好说的?她现在穿着甜品店的围裙,戴着甜品店的帽子,素面朝天,脸上流了不少汗,手上也有点脏,穿着的鞋子是随意套上的小白鞋,上面有好几个黑脚印和黑点点。这样的她,只能用“狼狈”两个字形容。就这样的形象,她巴不得没有人认得出来她,更不希望认出来她的人会是陆星摇。
更别提,她跟前的陆星摇穿着精致优雅的白色长裙,踩着某品牌刚出的休闲粗跟凉鞋,长发随意又悠闲地散落在肩上,身边还跟着,还跟着景延。这家的甜品那么贵,平时下班后店长会允许员工半价购买当天剩下的甜品,她却连买一次都舍不得,而陆星摇呢?一买就是好几款!
两相对比,她不得不认为自己像是一只丑小鸭。
这样的认知,让她更讨厌陆星摇了。
她才不想跟这个抢去了她原本幸福富足的生活的女人说话,有什么可聊的!
许媛正想说什么,店长把陆星摇点的几款甜品端上来了,“请慢用。”
——这个平日里对她趾高气扬的女人,对着陆星摇微笑又客气,笑容里看不出一点平时对她的凶悍。
陆星摇犹豫了下,秉持着友好和礼貌,将其中一款轻轻推至许媛跟前,想着一边跟她吃甜品一边跟她说说话。
却不曾想,她的这个行为彻底点燃了许媛深藏于心底的自卑和怒火,她脸上腾地窜起一股红晕,猛地站起身,“你做什么!你是在施舍我吗?!”
陆星摇:“……”
她做了什么了她就施舍许媛了?
许媛狠狠地把蛋糕推回去,拍桌而起以示愤怒:“谁稀罕!”
不稀罕就不稀罕呗。
陆星摇又收回来自己吃。
景延看不惯这人的嚣张样儿,陆星摇却没在意,按住他的手,示意让自己来。
挺久没见了,正好碰见,聊几句也好。说不定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了。
她没理许媛刚才的反应和刚刚说的话,只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问我就得答啊?你以为你谁?”许媛别过头。
陆星摇不着急,也不恼,还把
一款看上去很好吃的甜品推给景延让他尝尝,景延见她不生气,也懒得理这个疯婆子,先喂了她一口。
许媛眼睛都要瞪大。
这两个人竟然在一起了,在一起也就算了,这个从前日天日地的男的现在居然在给陆星摇喂吃的?那股温柔的劲儿,可别是鬼附身?!
她迟疑着问了个傻逼问题:“你是、景延?”
景延懒懒掀起眼瞥了她一眼,连个表情都没给。对陆星摇有多温柔,对她就有多冷淡。
许媛:“……”
行吧,还是景延。
只是他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对陆星摇好成这样。
许媛越想越不平衡,陆星摇这是什么命啊?一家子对她都那么好,甚至不惜为了她将自己赶走,现在呢,又多了一个对她这样好的人。
反观自己,拿的是什么苦情剧本?!
她想,还不如不碰见陆星摇呢,还不如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呢。现在好了,她感觉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许媛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好在这几年她也全靠自己开解自己了,过了会,她又忍住那股委屈,重新坐下,闷闷地说:“我考上了音乐学院,就来了。反正沂市也没什么我要挂念的,更没什么挂念我的,我想去哪就去哪,不回去都行。那里什么也没有,我一辈子不回去也没什么。”
之前许志国和周淑兰那贫民窟的房子还是租的,乡下原来有个小破屋子和几块地,她留着也没用,就给卖了,还能交个一年的学费。
至于许离?
许离就没把她当姐过,当然,她也没把许离当弟弟过。
她走她的,东西卖了她也直接揣兜里带走,才懒得去管他。
反正他有陆星摇这个姐姐,有陆家资助,不愁吃不愁喝的,日子过得比她还舒坦。说起来,她跟许离都好久没联系了,来了这里后,辗转换过手机号,现在许离怕是联系都联系不到她了。——姐弟俩根本就没想着要给对方留个一定能联系到的方式。
她有时候也想不明白,陆家对许离都可以那么好,为什么对她那么绝情?她什么也没做错啊,她寻思就算她过了那么多年好日子,但能怪她吗?周德梅换孩子的时候,她不也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能做什么啊。
可陆家就是这样无理取闹,说把她赶走就把她赶走,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她在那发愁学费生活费的时候,他们理都不理,许离需要钱了,他们倒是慷慨大方地给钱资助。凭什么啊?许离做什么了?她好歹跟他们相处那么多年,一口一个“爸爸”一口一个“妈妈”地喊了十七年,他们对她怎么还比不上对许离?!
许媛都快恨死了,特别是在她挣扎着过完高中,又开始陷入新一轮的困境,为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发愁的时候,有段时间她天天都在诅咒陆家人。这家人,他们的心简直是石头做的!
她当年学的是钢琴,也还好她学了钢琴,艺术分加上文化分,她才能来这里的音乐学院上学,不然单凭文化分,她连三本都悬。
可是学艺术的费钱啊,学费生活费对她来说都是不小的压力。卖房卖地的,都不够支撑她一年的开销,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四处找兼职。做家教最轻松也最好赚了,但僧多粥少,家教的工作抢都抢不到,尤其是她这种没耐心脾气又差的,很容易被家长辞掉,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来做招人没什么要求的服务员之类的工作。服务员工资低,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家工资算是还可以的,可是没想到,在这里她竟然能遇见陆星摇。
想起自己在生活上的狼狈,想起自己捉襟见肘的生活,再对比一下陆星摇这副样子,许媛真的又气又恨,牙都要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