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债主找到沈爷爷,并试图用那件事敲诈沈爷爷,当然,他没有成功。”晏舒阳说,“当时沈爷爷就查了你,只是他没想到沈加澜后来会为了你……”
卓谦紧盯着他:“为了我怎么?”
晏舒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道:“虽然沈爷爷不喜欢你,但是考虑到沈加澜脾气坏也没几个朋友,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晏舒阳!”卓谦忍不住打断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晏舒阳从椅子上站起身,和卓谦面对面,他比卓谦高,垂着眼睑看下来的目光格外专注,“你和沈加澜不适合。”
卓谦扑哧一笑:“我和他不适合?那我和谁适合?”
“我。”晏舒阳轻轻笑道,“我们挺适合的。”
卓谦收敛了笑意,目光发冷。
晏舒阳仿佛察觉不到卓谦眼神里的冷意,兀自说道:“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没有至亲的人,在夹缝中求生,我们和沈加澜不一样,沈加澜从小被众星捧月,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可我们只能靠自己,曾经我一直很孤独,我以为我要永远这么下去,但在你面前时,我好像能卸下防备。”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靠得太近的缘故,卓谦又从晏舒阳身上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压迫感,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不介意从前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重新了解彼此。”晏舒阳站在原地不动,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竟然带了几分恳求的味道。
然而卓谦丝毫没有为之动容,他道:“晏舒阳,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说完,他没给晏舒阳开口的机会,继续说,“你对我的这种感情不是喜欢,只是找到了你以为的同病相怜的人而已,你说你能在我面前卸下防备,也只是因为我对你而言没有利益冲突,如果我是宁枫那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也许你在我前面会藏得更深。”
晏舒阳表情愣愣的,半天才找回声音:“我……”
“与其等着我来解救你,不如先试着自己解救自己。”卓谦叹了口气,“要是你不喜欢你生活的环境,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换个环境呢?就算你在大家族身不由己地需要交一些朋友、做一些事,但他们不可能完全掌控你的人生。”
晏舒阳嘴唇微张,却始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说白了,是你禁锢了你自己,你列出一堆条条框框来束缚自己,你以为这么做能让自己活得舒适一点,其实你活得更累,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晏舒阳垂下目光,露出苦涩的笑容,“我是这样的吗?”
“你是不是这样的人,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卓谦说,“以前我可能对你有点好感,但现在我对你没有一点那方面的意思,和你相处太累了。”
晏舒阳嘴唇微张,就这样愣愣地看了卓谦许久,他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我知道了。”
卓谦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什么,但看他那样,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抿了抿唇,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许是想通了,晏舒阳脸上逐渐恢复了笑容,他扫了一眼收拾整洁的书桌,上面放着卓谦从卓睿那里借来的高一课本以及之前复习时在作业本上留下的笔记。
卓谦的字迹很好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即使在草稿纸上也不会显得太杂乱。
晏舒阳看着作业本上的笔记,忽然说:“你的字也变了很多。”
闻言,卓谦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他担心晏舒阳看出什么,于是一个箭步上前,拿起边上的课本挡住了作业本。
好在晏舒阳的注意力并未在这上面过多停留,他抬头看向卓谦,眼里浮现出卓谦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你知道吗?你去年落水被救上来后,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卓谦用身体挡住书桌,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晏舒阳:“什么事?”
“你是被宁枫拖下水的。”
“宁枫?”卓谦惊讶极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是他?”
“他跟我说了想要教训你一顿的想法,那个时候我没有阻止他。”说到这里,晏舒阳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往上翘了翘,“结果你们在湖边扭打起来不说,宁枫还没打过你,被你推了下去,但他掉下去之前拽住了你的衣服,才把你也拖下去了,不过他会游泳,在老师路过之前就上岸走了。”
晏舒阳说得轻描淡写,卓谦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高中生该有的反应,如果没有老师路过的话,只怕他已经死在那片湖里了……
不,正是上个宿主死了,他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
晏舒阳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无奈地解释道:“抱歉,那个时候我真的被你缠得有点烦了,而且你也对沈加澜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他想了想,补充道:“其实沈加澜的父母和爷爷不是很难相处的人,他们总觉得他们亏欠沈加澜很多,因此都在尽可能地满足沈加澜,至少他们不会因为你是个男生就拆散你和沈加澜。”
卓谦:“……”
晏舒阳说:“真正让他们不接受你的,是你曾经对沈加澜做的那些事。”
卓谦声音有些发抖:“我做了什么事?”
-
卓菲觊觎了生日蛋糕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贼胆下手,眼不见心不烦,她索性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晏舒阳从卓谦的卧室里出来时,墙壁上的时钟已经
走向晚上八点钟。
卓菲忙不迭从沙发上爬起来,她探着脑袋,只瞧见了晏舒阳一个人的身影,便问道:“我哥呢?”
“在里面。”晏舒阳笑着说,“他有点不舒服。”
“他哪里不舒服?”
晏舒阳没有回答,只说:“让他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吧。”
见晏舒阳要往外走,卓菲追上去说:“你要走了吗?不留下来吃晚饭吗?今天是我哥的生日诶,等会儿我妈就回来做饭了。”
面对卓菲热情的挽留,晏舒阳礼貌地回绝了:“不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久还会有人来找你哥,我就不耽搁你哥的时间了。”
卓菲道:“啊?还有谁来?”
晏舒阳说:“也是你认识的一个哥哥。”
卓菲挠了挠头:“你说我亲哥?可他好久没回来了。”
晏舒阳笑着没再说话,出门前,他才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对卓菲说:“对了,替我向你哥说声生日快乐。”
司机就在楼下等着,见晏舒阳走出单元楼,便领着晏舒阳往外走。
小区里绿化少,垃圾乱扔的情况严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晏舒阳对这些味道尤为敏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起手在鼻前挥了挥。
司机见状,忍不住抱怨道:“这都什么味道啊?像是有什么东西馊了一样。”
晏舒阳漫不经心地说:“可能吧。”
司机说:“再忍忍,马上就上车了。”
“没事。”晏舒阳笑着说,“这味道比消毒水的味道好闻。”
司机闻言,沉默下来。
他在晏家当了二十多年的司机,几乎是看着晏舒阳长大的,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回把晏舒阳往医院里送了,晏家老爷子脾性大,还有些暴力倾向,一言不合就抽鞭子,晏舒阳作为晏老爷子膝下最不受宠的儿子在外面生下的孩子,从小到大没少挨晏老爷子的鞭子。
不过鞭子是挨了,晏老爷子也从来没有亏待过晏舒阳,如今几乎是有什么好的都往晏舒阳面前送。
那么多子孙里,也只有晏舒阳最乖巧听话也最讨晏老爷子欢心了。
坐上车,晏舒阳没听司机的劝阻,打开车窗。
一阵阵夜风吹进来,如今已经立春,夜风吹在脸上带来凉丝丝的感觉。
晏舒阳扭头看见笼罩在浓稠夜色中的小区离他越来越远,最后连一点光亮也看不见了。
他想,他的确和沈加澜是不一样的,也许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入这种地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