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了,都沉默了,有些东西若非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
这群从没下过乡的有志青年们,走了两三个小时,把脚底都走破了,进了山沟沟的村里,看到
山里贫困的孩子们,吃的穿的用的,居住的环境,脸上都找不到轻松的笑容了。
舒然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情,作为城里长大的人,哪曾见过这些呢?
进来一趟不容易,这支队伍,在深山的村里进行了两天拍摄工作后,才跋山涉水回到外边的村
子里整顿休息。
经过两天的辛苦,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了,晚饭端上来,也只是默默地吃,显得气氛很低迷。
一方面是心情低落,一方面是累的,走了两趟山路,又忙了两天,肩膀和脚底现在还是火辣辣
地疼,从城里来的各位,从前哪曾吃过这样的苦。
怎么说呢,吃些苦头倒也没关系,敢来就不怕吃苦,可是这些苦真的有意义吗?
觉得他们的突然造访,做了这点儿事情,做了也没有意义,没有帮助。
有个姑娘红着眼眶问:“舒领队,我们这样做真的能够改变什么吗?”
她并非态度消极,只是感到有些无力,想要发发牢骚,个人的力量扔到社会上,真的渺小脆弱。
舒然很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可能大家的心情都一样吧,毕竟他们做的这些事情的确就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那还有坚持的意义吗?
想了想,舒然暂时放下碗筷,站起来说几句:“各位同志们,其实我也不敢说,我们此举真的能够改变什么,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更加无法改变了啊。”
大家不约而同放下碗筷看着他。
沉默了下,舒然继续说:“有句话叫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相信大家能响应我的号召出这趟门,都是怀着为群众做事的心而来。趁我们现在还年轻,还有力气和热血,不妨放下顾虑,只是去做!”
“你小子说的……”吴社长开口:“难道年纪大了就没有力气和热血了吗?”
“不不,我没那个意思。”舒然苦笑着赶紧解释说。
吴社长笑笑,环视一圈大家:“小伙子们,姑娘们!等你们年纪再长一点就知道啦,不是做了什么都会有回馈的,也不是付出了汗水就会有收获,你们要坦然接受这个事实!然后,一而再而三地去坚持自己的热爱,想得多
没有用,做才有用——”
这席话铿锵有力。
“不错,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芦笛也身板笔直地站了起来说,他是团队里第二年长
“一帆风顺是不能磨练人的。”其中一位小伙子,也说了一句总理的名言。
紧着着,其余人也你一言我一句地说起了伟人的名言,屋里的气氛,就这样渐渐变得热血起
来。
“我相信,我们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有人吼了一声。
话说到这里,围绕在大家心头那份短暂的迷茫,不见了,即使身体很累,但各位又充满了干
劲。
最后,舒然说道:“之后的拍摄工作,肯定会很累,也很艰难,但无论如何,请大家一如既往
地坚持初心,互相鼓励,不要放弃!”
“好!”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等他们再次端起饭碗,饭菜都已经冷掉了,不过无人在意,发完牢骚的大家,都吃得有滋有
味。
要说辛苦,有当年的长征苦?
现在只不过是为人民群众做点事情。
如果连这点子苦都吃不了,还来干什么呢,不如趁早灰溜溜地回城里去,以后再也不要标榜自
己是什么有志青年,也不要再写些酸溜溜的文章试图叫人欣赏。
有什么可欣赏的呢!
由于条件有限,大家不仅吃的简陋,住宿也很简陋,舒然昨晚就没洗澡,直接睡在车上的。
今天出汗了,不得不洗。
好心的村民给他们烧了热水,借出卫生间给他们洗澡。
舒然洗好又去了小山坡上打电话,他给徐慎说了今晚的事情,说着说着,就感慨地笑了:“其
实,我也没有那么坚定,是大家给了我勇气。”
“总得有人带头,不要慌,”徐慎说:“就算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支持你,还有我呢。”
“得了,我还没混到那个份儿上。”舒然笑道。
“大家都指着你,你有压力,”徐慎不管他,自顾自地表达:“迷茫的时候就想想我,还有咱
们的那么多钱,都是你的底气呢,所以,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一点儿也不必担忧。”
“好感动。”舒然说。
嘴上说不至于,只有他自己知道,徐慎一直是他的底牌,有徐慎在,他才敢天马行空,有徐慎
在,他才敢肆意妄为。
可以说,大家看到的发光发热的舒然,有一半是徐慎的功劳。
“感动就亲我一下。”徐慎在电话那头要求道。
舒然好笑,对着手机亲了一下,然后立刻回头,看看附近的保镖听见没。
这么远肯定听不到,只是他自己心虚,这也太肉麻了。
“山上蚊虫多,快回去吧。”徐慎很想舒然,想多说会儿话,但是为了对方着想,他每次都是催结束通话的那一个。
“行,”顿了顿,舒然说:“那我回去了。”
“好,下山坡的时候小心点儿。”徐慎叮嘱一句。
“知道了,爱你,徐慎同志。”舒然压低声音,最后再说一句。
“徐慎同志也爱你。”徐慎心中甜丝丝地说。
晚饭时大家的低迷,也只是累了发发牢骚罢了。
第二天起来,各位瞧见伙夫做了好吃的早饭,又开开心心地吃起来,吃饱之后精神抖擞,继续
干活。
日子就这样慢慢适应了。
苦和累都是能适应的,唯一不能适应的,估计就是思念。
舒然和徐慎都很思念对方,能通话的地方还是好的,听听声音也能解解相思,后来,舒然去了
一些没有信号的地方,连打电话都成了奢侈。
连着三天都无法通话那会儿,徐慎在家里发誓,以后他要是再批准舒然出去待这么久,他就是傻X。
拍摄工作确实很辛苦,越来越辛苦,但各位都很自豪,中途没有一个人退出。
包括途中不小心受了伤、生了病的队友,也坚持没有走。
这多亏了舒然带的物资和人手足够,加上徐慎时不时派人送东西来,大大增援了整支拍摄队伍。
对比一下当代其他团队的工作难度,他们的团队,已经算是十分豪华的那种,最起码各种物资和人手都是充足的。
谁叫他们有个强大的后勤,要啥就给啥,毫不含糊。
再说了,不蒸馒头争口气。
不出意外,有很多双眼睛都盯着这个拍摄团队。
他们出发那会儿,那么高调地上了报,外界不少人猜测,这片子也就囔囔得好听,但肯定拍不
成。
就算拍成了,内容也很浮躁。
舒然虽然是农村出身,但毕竟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又是个文弱书生,还带了一群肩不能挑手
不能提的少爷兵,拍得成才怪。
但没想到,还真拍成了。
七月下旬,走访完最后一所学校,这支拍摄队伍全须全尾地回了城里。
忙了好几个月的舒然,回到城里后,继续投入到忙碌的片子剪辑中。
同年十一月,他们拍摄的纪录片在各地公映。
不久后,纪录片得到地方认可,又被拿到各村各镇,循环播放。
舒然这个名人,又出了一次名。
跟着他干的团队成员们,那一张张真挚的面孔,也被全国人民反复地看在眼里。
面孔之下那颗火热的心,更是被看到了。
可是对于各位来说,当大家真正一起努力去完成这件事后,外界的评论是怎么样的已经不重
要。
在自己心里,自己有没有问心无愧,才是最重要的。
*
再次成为名人后,舒然不停地接到各地学校打来的电话,都邀请他去学校演讲,鼓励学子们。
舒然都……全部拒绝了。
“为什么不去?”徐慎还挺不解的:“外地的学校你不想去也就罢了,附近的学校你也不去?”
说完不等舒然回答,他就搂着舒然笑了:“是不是之前出去太久,现在一刻都不想离开我了?
嗯?”
“是啊。”舒然亲他一口。
“少敷衍我,”徐慎知道不是,让他猜猜:“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误人子弟?”
“……”舒然闻言,吃惊地看着这个人,借用江帆的一句话:“你和我共用一个脑子吗?”
徐慎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吃你的口水吃多了,心有灵犀。”
“我确定了,你真的对浪漫过敏。”这么浪漫的一件事,竟然能被徐慎说得这么地……
徐慎笑笑。
“不过你是对的,”舒然沉默了片刻,抬手抱着徐慎,一阵叹气:“我现在哪里敢去学校演
讲,哪里敢去当别人的榜样,我不觉得我是谁的榜样,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嗯。”徐慎也搂紧他,眼含心疼:“不用有压力,你没错。”
“我在等那一天,”舒然捧着徐慎的脸亲,看着徐慎的眼睛:“我知道你也在等。”
所有人都期待舒然继续当一个没有瑕疵的好榜样,但是有一个人,他在等待九七年的到来,到
了那一天,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自己的本名,给舒然写回信。
写一封热辣辣的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