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少年内秀而又腼腆,像停驻在海岸边上休整的白色鸥鸟。
从转角处上来几个男生,手里拎着手臂那样长的钢管,赏南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钢管挥起,横抡在虞知白的手臂上,应声,虞知白身体被猛力挥倒,他用右手捂着受伤的左手臂,抬起眼,视线穿过挡在眼前的几人,落在赏南脸上。
赏南扶着楼梯扶手艰难地站起来,他腰磕在了台阶上,肯定会乌青一大片。
“他被撕碎过所有书本。”
“他被折断过手臂。”
14和他说过的,说过虞知白经历过什么,哪怕身为纸人,哪怕他感受不到折断手臂的痛苦,但被欺负是客观行为。
钢管不断挥起,又不断砸在虞知白的左手臂上。
落在身体上,不像是落在人类皮肉上的声音,更加像砸在某种空心物品上,很脆,很响。
“砰!”
“砰!”
动手的是鲁扬,鲁扬的五官制作得很潦草,眼睛大小不一样,鼻孔张大宛如水牛,嘴角裂开,露出猩红的口腔。
赏南看清鲁扬的面容,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虞知白一直注视着赏南,平静,温和。
赏南定了定心神,几乎没有犹豫,几步冲下楼梯,拽住鲁扬的领子将人往后拖拽,手中的重量意外的轻巧,赏南轻轻一丢,鲁扬就飞了出去,僵直着滚下了楼梯。
赏南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往楼下看,看见鲁扬面朝地面,一动不动,浑身冰凉。
就,这样?
赏南还未回过神,本来已经不再动弹的鲁扬又慢慢爬了起来,他手中握着一把刀,刀片折射出寒凉的光。
他回身,手中抓着虞知白的脑袋,刀片贴着虞知白的头皮,从前往后,从后往前,虞知白手指抠着鲁扬的手腕,昂着头,注视着站在台阶上的赏南。
赏南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阵阵发凉
他不知道这是怪物的恶作剧还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出现了幻觉,在虞知白的注视下,他心乱如麻。
只短暂的空档,虞知白突然闷哼一声,刀片变了颜色,变成了被高温炙烤过后的发红——鲁扬将被烧得通红的刀片死死贴在虞知白的左脸,成股白烟升腾,虞知白双腿在地上痛苦的弹蹬,赏南鼻息间出现肉被烧焦的味道。
赏南完全愣住。
真实得完全不像幻境。
[14:它在让你看,让你看它所经历过的,也就是我最开始告诉你的那些。]
鲁扬他们耀武扬威地离开了,脚步声凌乱张扬,他们都没看见赏南,只有虞知白一直平静地注视着赏南。
童谣又咿咿呀呀地在广播中耳边响起,楼道里的人也慢慢地多了起来,但缩在墙角的虞知白在所有人眼中仿佛是隐形的,没有人看见他,没有人为他停下脚步。
隔着纷乱的脚步,虞知白哀戚的看着赏南,“你可以抱抱我吗?”
赏南站在转角处,虞知白所在的地方没有很亮的灯光,有风拂来,他头发被剃光,左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脸上青紫交叉,左脸被烧烂成模糊的一团鲜红,依稀能看见被烙上去的“□□”两个字。占据了虞知白的小半张脸。
“抱抱我。”它捂着脸悲恸地低泣。
“赏南同学,请求你,抱抱我。”
赏南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咬了咬牙,正要迈出去,眼前一道白色闪过,他朝这道白色看过去,是一只掌心大小的白蝴蝶,它在赏南眼前飞舞着。
一阵凉风袭来,耳边诡异童谣消失,僵硬的面孔们消失,甚至连伤痕累累的初中时代的虞知白和昏暗混乱的楼道也一起消失了。
赏南看着眼前的无尽夜色,操场几棵冬天也不枯黄的树,树叶翻飞,对面教学楼天台的照明灯明亮刺眼。
赏南低下头,心跳与呼吸骤然停止,他所在的哪里是什么教学楼的楼道,他在……他们教学楼的天台上。
看清四周景色后,赏南了立马远离了危险区域。
放学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偶有几个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
对面教学楼的横幅被夜风刮得微微翻动,但横幅上的白色字体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喜迎校诞八十八,再谱发展新篇章。
教学楼门口的跑道上,虞知白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抬头和赏南遥遥相望,眼眶漆黑,脸雪白如纸,他对赏南露出真挚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