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会在这个房子里呆到天荒地老,但是没关系,他可以到隔壁去,到楼下,把这一整个小区都变成他的地盘。
开心就好了,有没有实体,又有什么关系?
可现在,他急切地想要拥有一副身体,一副可以触碰到赏南,可以供他使用的身体。
“砰”!
童喜从洗手间出来,他低着头,用手戳着手机。
客厅静悄悄的,他便抬起头来,可这一抬起头,他就撞上了江鲫兴奋莫名的目光,童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救……”
赏南眼睁睁地看着江鲫在自己眼前消失,还在茫然呢,脖子后面突然被人戳了一下,他回过头去,发现是童喜,可在对上童喜的眼睛之后,赏南身体一僵,试探性地喊了声:“江鲫?”
江鲫拉开赏南旁边的椅子,倾身向前,他视线细细地描绘着赏南,“好可惜,这是你的朋友。”他使用得还挺习惯的。
“……”
不用江鲫点明,赏南都听得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重新拾起笔,不咸不淡,“童喜要吃小龙虾的。”
“我帮他吃。”江鲫推开面前的一堆书本试卷,趴在桌子上,“我吃也是一样的。”
“赏南,你上了大学以后,会谈恋爱吗?”江鲫突然问道。
赏南看了江鲫一眼,对方的神情看起来很正常,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对方的爱意值,赏南想自己肯定会被对方套出一些“谈啊为什么不谈”“大学谈恋爱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之类的回答,那样,谁知道江鲫会做出什么来。
“不会,我爱学习。”赏南答道,不过他也认真想过,比起那些前仆后继的追求者,他其实更加喜欢江鲫,可江鲫是鬼哎,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和鬼谈恋爱。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江鲫伸手戳了戳赏南的脸,软的,热的,赏南的,他兴奋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赏南无奈道:“不会~”
江鲫这才满意地笑了。
江鲫话不多,他看赏南在写作业,就没有再出声打扰他,但不发声是一回事,他在旁边,小动作却是没有断过的。
一会儿摸摸赏南的头发,一会儿戳戳他的脸,或者摸摸他的手。
赏南并不烦他,甚至有些心疼。
因为据他了解到的信息,江鲫从外婆死后,应该就没有人对他真正好过了。江鲫就像一只被抛弃过,也遭受过各种人的恶意的小动物,遇到一个真正对他好的人,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等确认之后,就开始变得大胆起来,他的占有欲,他的触碰欲,向对方展示他蓬勃生长的爱。
电话声突然响起,是童喜的手机。
江鲫有些不太熟练地接了电话,还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赏南,“我没有用过这样的手机。”
电话那头是外卖员,说保安关门了,人又不在,他送不上来,问把外卖放在保安亭那台子上行不行。
“好。”
挂了电话之后,江鲫站起来,“我去取。”
赏南看着对方换鞋拿钥匙带门,丝毫不含糊的一套流程,寻思着,他用童喜的身体用得还挺熟练。
不过也好,有江鲫在,童喜晚上就没那么容易胖,高中那会儿,童喜胖得体育老师都请家长了,说再胖下去,身体一定得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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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的灯一直在闪。
抱着小博美的邻居抬头懊恼地骂道:“和物业都说了多久了,非说没问题没问题,这怎么就没问题了?明明就是他们工作不上心,明天我非去骂他们一顿不可,拿钱不干活!”
她发泄完,扭头看着站在自己旁边高高大大的男生,“小同学,你说对吧,这灯明明就就有问题。”
和她并排站着一起等电梯的童喜,表情不像平时讨喜,冷冷淡淡的,也不说话,只点头,作为回应。
女人怀里的博美在她怀里转了一圈,乌溜溜的眼睛看见了童喜,突然开始朝童喜狂吠起来,整个走廊都充斥着刺耳高亢的狗叫声,配着时不时闪一下的灯管,女人一边安抚着小狗一边心头惴惴然,“我狗平时真的不凶,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爱对着你和你朋友叫,上次对着你朋友还没叫这么厉害,今天这架势,是想咬人啊。”
她自我安慰,在心里想道: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同一性别,狗狗和同一性别在一块儿都是爱打架的。
“哎,小同学,”女人又开始闲聊,“你问问们租的房子那房东,我们家过段时间也准备搬新家去了,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也寻思着想把这套房子租出去,你问问她,这房子是怎么租出去的?”
“不过,要是你有同学需要房子,也可以找我,我家房子装修虽然比不上你们现在住的那套,但也是不错的嘞。”
江鲫记得这邻居,他好友的笨蛋妈妈。
“好的,有时间我会帮你问问。”
邻居连连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愤愤道:“李兰可真不是个东西,走就算了,我又没想从她身上扒拉点什么吃,她居然把我们这些老邻居都拉黑了,看不起谁呢,我儿子一本大学,也不差嘛。”
好友考上了一本大学,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江鲫勾了勾嘴角。
期间,那小博美一直在叫,浑身的毛都快炸开了。
女邻居抱着它,往后退了几步,指着电梯说:“你先走吧,我这狗最近也不知道是咋了。”
江鲫没说什么,走进电梯后,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女邻居专心致志地安慰着自己的小狗,一点都没感觉到异常。
灯也突然间不闪了。
江鲫走在熟悉的小区里,路上每块砖的形状,他都十分熟悉。
花坛里的草叶,湖里的睡莲和凉亭,竹影婆娑,被风吹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在门口取到了外卖,保安也在,他递出来一包炒花生,“来来来,我家老婆子炒的,带回去尝尝。”
江鲫接过后说了谢谢,把一大包花生丢进外卖袋子里。
童喜点了不知道有多少东西,沉甸甸的好几个大外卖盒。
他转身往回走。
途中手机响了,来电人是:房东。
江鲫站在一片晃动的黑色竹影里,把手机放到耳边,“您好。”
李兰语气一如以往的温柔可亲,她那边很安静,她说话也带着让人心平气和的魔力,“童喜同学啊,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的。”
听起来,李兰的心情很好。也是,她的人生,给任何一个人,那个人的心情都会很好。
李兰接着说:“十六中的学习强度,还能习惯吧?这个高中的学习强度可最高了,早上上课早,晚上下课晚,我儿子那会儿每天晚上放学回来还要写三四个小时的作业。”
江鲫垂下眼,看着小路上摇摇晃晃的一丛竹影,“能跟得上。”
“能跟得上就好,我今天打电话来是想问一下你和你朋友,我儿子寒假想回来住两个月,想问问你们能不能接受,房租可以给你们减半的,”像是担心被拒绝,她语速比之前快了些,“主要是我们在首都开销也挺大的,我儿子他非说想回去给外婆和大姨扫墓,你看……”
“我要和我朋友商量之后才能决定。”江鲫的语气很平静。
“好好好,这的确需要你们商量了之后才能做决定,”李兰笑着说,语气也不着急了,“马上就国庆了吧,你们回家吗?”
“不回,准备留在这边复习。”
“哦哦,也好也好,反正也放不了几天假,那国庆后就要降温了呀,达尔市的冬天可是出了名的冷,你们可要注意别感冒了。这南北交界的地方,也没有个暖气,但我们屋子里的空调是有制暖功能的,你们放心。”
“谢谢您的关心,我们会注意防寒保暖的。”
挂了电话之后,江鲫在原地站了许久。
如他所料,如他在夹缝里的想象,他们阖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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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鲫回来的时候,赏南的作业已经写完了,他正在饮水机旁边接水,听见开门声,他头也没抬,“回来啦?”
门被关上以后,赏南喝着水,看着拎着外卖走进来的江鲫,“你好像不太开心。”
江鲫把童喜的手机递给赏南,上面是最近通话,排在第一个的是房东,和他们交接的房东是李兰,也就是江鲫的小姨。
赏南把杯子放在了柜子上,开口艰涩问:“你们聊什么了?”
“她问你和童喜愿不愿意让她的儿子寒假回来在这里住两个月,这两个月的房租减半。”江鲫把李兰的话转述给赏南听。
“不愿意。”赏南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回答完以后,就要给房东把电话回过去。
江鲫拦住赏南,“让他来,赏南。”
“为什么?”
[14:离得近对他有好处,但对黑化值降低显然没什么好处,毕竟那是江鲫仇恨的来源,可离得近了,江鲫说不定能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14:他们之前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江鲫是个人。他堂哥如今回来,对江鲫一点威胁都没有,对方甚至都不知道江鲫如今还在这房子里。]
可是一旦见面,看着堂哥用着他的能力,顶着他的脸,过着本该是属于他的人生,江鲫能承受得了这种痛苦和怨恨吗?
“你堂哥为什么要回来?”赏南推着江鲫坐下。
”说想给外婆和我妈扫墓。”
赏南:“你信?”
江鲫摇了摇头。
空气凝固了很久,赏南缓缓坐下,他故作轻松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那就再问问童喜,我看你们,你们都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顿了会儿,他又补充了句,“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先吃东西吧,到时候寒假我不回家,我在这里陪着你。”赏南解开装着外卖盒的袋子,坐在对面的童喜却抖了下,对方的眼神明显变得清澈了。
童喜眼睛发亮,急切地跺脚,“快快快,我快饿死了。”
他还不忘感谢江鲫,“江鲫今天可太够意思了,没有帮我吃,不然我真怀疑他会让你吃虾肉,让我吃虾壳。”
“对了,江鲫呢?”
赏南从手上把一次性的手套摘了下来,站了起来,“我去找找。”
“你还能找到鬼啊?”童喜没有站起来,江鲫的附身很消耗体力,他饿得头昏眼花。
赏南踩在仓库的楼梯上,在那个狭窄漆黑的夹层里找到了江鲫。
江鲫蜷缩在靠墙的位置,用他之前死时的姿势,和那副已经散了架的骨架一个姿势,它们重合在一起。
听见呼吸声,江鲫掀起眼皮,阴郁又奄奄一息。
只一眼,赏南就心酸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