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积分本来就只是个数字而已,它具体的作用系统内也没有显示,但人类对自己攒下来的东西总是看得特别重,哪怕它可能根本就没什么用,只是看你舍不舍得而已。]
[14:可两个亿也太多了。]
孟三让两个货车自己将这批流浪狗送出南川,他和斑斑则送耶耶去宠物医院。
而萧睚,萧睚早就抱着昏倒在地的赏南往医院跑去了,哪怕是以人类的身体,他的奔跑速度也极为可怕,可是这会很消耗他的体力,但这个时间很难打到车。
萨摩耶腹部被捅穿,鲜红的血液涌出来染红了它满肚子蓬松柔软的白毛,它耳朵都耷拉了下去,嘴里冒出血,喘着呼哧呼哧的粗气。
孟三裤腿上全是血迹,不是萨摩耶的,是那些打狗人的,他们还留着一口气,可咬成那样,活着跟死了的区别不大。
拦了车,司机吓了一跳,没多问,油门一脚踩下去。
斑斑用手掌堵着萨摩耶肚子上的伤口,眼睛憋得通红,孟三:“捅了两刀而已,还能活。”
“可是很痛。”少年低着头,滑腻的血液渗出他的指缝,温热柔软,却令人身体发冷。
“还是担心担心小南吧,他有心脏病,如果他出事,牙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孟三从书包里掏出卫生纸,流浪狗或多或少都受过伤,被小孩子往死里整过,被人剁下来尾巴,被车子碾断腿,它们生命力顽强,不会轻易死去,“不过伤了人,已经可以走法律途径了。”
斑斑显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另外一只手完全不知道怎么放,萨摩耶磕在他的腿上,连鼻子里都涌出血,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
它们几乎算是同一时期来到牙哥身边,萨摩耶比他小几个月,就算被主人抛弃,对人类也依旧满怀善意和希冀,萨摩耶和斑斑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它智力只比普通狗高出一点,如果不是斑斑一直保护他,萨摩耶活不到今天。
可如果不是耶耶一直陪伴着斑斑,斑斑也不会对这个世界卸下心防,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翻过垃圾池,也一起被菜市场杀鱼的老板用刀追着满大街跑,他觉得自己不能没有耶耶。
孟三还在为刚刚的事情出神,坐在旁边的斑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平时爱耍酷的少年就是被牙哥一爪子拍飞出去也不吭一声,这样哭起来,脏兮兮也可怜兮兮的。
萧睚抱着赏南来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医院,急诊此时正因为几个醉汉吵闹个不休,一看见有正儿八经的病人,立刻呼啦啦都去处理新来的病人了。
豁!
推着抢救床来的众人被萧睚满头满脸的血吓了一跳,连手臂上都是一道道的血迹。
“你需要看看吗?”有个护士顺便问道,要有伤,就一起处理了。
“我没事。”萧睚说,“他有心脏病,你们看他就行了。”
“心脏病?!具体是心脏哪里的问题?病史几年?有做过手术吗?平时都在吃什么药?”随行的医生朝萧睚抛出一大堆问题,他旁边的年轻医生和两个护士迅速扒了赏南的上衣给他接连上仪器。
萧睚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赏南,眼神出现片刻的无措,他挺拔的背影在此刻看起来像一棵快要被人连根拔起的松,“我不知道。”
“那你是他什么人?”
“……男朋友。”
“男朋友……”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同性恋啊,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说出口了。
“那怎么还什么都不知道?”医生皱着眉,转头和护士说,“先拉心电图,再给CT室打个电话……男朋友能联系上他家里人吗?这你总该知道吧?”
围在抢救床边上的人收到了任务,各自散开,只剩一个医生一个护士查看着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征。
萧睚从抢救室走了出去,他在空旷的走廊里站了会儿,掏出手机,他联系人列表里不到十个人,他没有家人这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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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妈妈和赏爸爸正睡着觉呢,就被一阵拍门声吓醒,赏妈妈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这个时候,不会是强盗吧?”
“胡说,哪个强盗敢这么光明正大拍门,”赏爸爸开了灯,披上衣服穿上拖鞋,“我去看看,说不定是邻居有什么事要人帮忙。”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赏爸爸心里还是有些怕,他一边走一边脱下了拖鞋,鞋底朝上拿在手里。
对着猫眼看了看,才发现是小南那个同学。
“哎哟,”他忙把拖鞋丢到地上,打开了门,“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小南……你怎么还一身的血?小何!小何小何!”他朝卧室的方向大喊。
赏妈妈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被萧睚浑身的血吓得腿一软,“快进来快进来,你这是怎么弄的呀?”
萧睚站在门口没动,他将赏南在医院抢救的消息告诉了两位。
赏妈妈扶着额头,差点就晕了过去,赏爸爸忙扶着她,正色问萧睚,“怎么就在医院抢救了?”
萧睚把晚上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知了赏南的父母,说完后,他看着眼前的两位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有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
赏爸爸摆摆手,他强硬地把萧睚拉进了屋里,“你好好洗洗,等会和阿姨一起去医院,我先过去。”说着,他熟练地打开柜门,从里头掏出一沓病历本,急匆匆地走了。
虽然担心,但赏妈妈还硬撑着给萧睚煮了一大碗面条,在接到赏爸爸电话说赏南没事,只是疲劳过度以后,她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缓下来。
不会客套的萧睚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面条,赏妈妈顺便和他说了赏南没事的消息,头顶的灯光不算明亮,赏妈妈身穿睡衣,语气温柔,话比之前多起来。
“小南从小就是一个很让我们省心的孩子,他比同龄人都要懂事,就是因为太懂事了,所以我和他爸爸都很害怕,因为老人说,太懂事的孩子都是来报恩的,报完恩就会走。”
“小南有心脏病,最严重的时候,不能跑也不能跳,后来做了手术之后,他的情况好了许多,但命运多舛,手术并不算非常成功,小南的体质太弱了,需要长久的吃药修养,高考时,他晕倒在考场上。”
说到这里,赏妈妈捂住脸,手背和眼角的皱纹是同样的生长路线,她继续说道:“他不愿意复读,宁愿贷款读书,可在他刚开学没几天的时候,他爸爸升职了,年薪突然翻了五倍。”
“阿姨有时候晚上失眠,就会觉得老天是故意在捉弄我们一家,但只要小南健健康康,捉不捉弄的,阿姨也不在乎了。”
“小南从小就没有朋友,不是没人愿意和他玩,是小朋友都知道他有病,不敢碰他,小朋友们的家长也怕惹上麻烦,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来的朋友,今晚也谢谢你跑来告诉我们小南入院抢救的事情,”赏妈妈把面前的一小碟泡菜推得离萧睚更近了些,“能救下那么多小生命,难怪小南会去做。”
“小南他啊,从小就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孩子。”
至此,萧睚才明白,他可以不需要家人,但赏南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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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南眼皮抖了抖,几乎是刚醒来,他就感受到了萧睚一眨不眨的目光。
他咳嗽了一声,再度睁开眼时,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萧睚伸手按了呼叫铃。
等医生来的过程中,赏南用手指指着萧睚,“黑眼圈。”
萧睚嘴角绷得平直,一点反应都没有,赏南觉得有点尴尬,问道:“我睡了多久?”
比起赏南,萧睚此刻的模样和嗓音更加像一个病人,“一个星期。”
的确是一个星期没错,赏南意识清醒地昏睡了一个星期,期间看了不知道多少部电影,只是好多电影,都隐约觉得以前好像看过。
“耶耶怎么样了?还有那些打狗人,”仅仅说了这么几个字,赏南就感到了难以抵抗的疲累,“小狗,你还好吗?”
萧睚盯着赏南薄白得像是即将就要融化掉的脸,看了会儿,他扭头看向窗外,医院外面种了一片银杏树,大半染上金黄色,小半像颜料一样泼在地面。
萧睚用手掌用力地抹了把眼睛,抹过眼睛的手掌按在膝盖上,他再度用手掌去抹眼睛的时候,赏南看见了他膝盖的裤子布料打湿了一小块。
“哭什么啊……”萧睚平时都是刀枪不入的冷冰冰,看他露出柔软脆弱的一面,赏南却没有觉得很有趣,不仅没觉得有趣,鼻子还跟着发酸。
几个医生推门进来,打破了病房内的沉默。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太累了,你心脏之前做过手术,你应该也知道不能太累,它负荷不起过大的运动量,”医生说道,“等会我让人推你再去做几项复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顺手调了下液体的速度,又说:“饮食就不用说了,清淡一点,煮烂一点,也别去做什么费力气的活。”
医生来看过之后,放心地离开了。
萧睚的神态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严肃冷淡的表情和以前一样,“因为伤了人,还打着政府的幌子四处投毒,那些人都会被起诉。”
“还有萨摩耶,它没事,恢复得很快。”
赏南后脑勺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窗外一片秋色,他眼睛缓缓阖上,“我累了,想再睡会儿。”
话音刚落,他在最后一丝没被黑暗遮盖的光里看见萧睚露出了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慌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