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韩扬和姐姐韩安玩累了,用零花钱买了一大袋零食冷饮回到家中,准备与弟弟一同分享的时候,却在爸爸妈妈的大卧室里,看到了此生再也不会忘记的一幕——
他们永远温文尔雅的父亲赤身裸-体,像可怖的野兽般伏在如绵羊一样安静弱小的弟弟身上。
父亲的一声声沉沦低吼,弟弟的一声声疼痛与惊惧的哭喊,皮肤相碰撞发出的诡异声响,充斥整个房间的淫-糜味道…
那肮脏混乱可怖至极的场景将韩扬的人生从此一分为二,打破了所有名为幸福快乐的虚影,让他自此跌入一个暗无天日的深渊。
那天,他和姐姐韩安因为过度的惊恐与茫然,没能阻止披着人皮的禽兽父亲侵犯弟弟,弟弟大概是因为不能承受这份重创,他的智力从此停留在了十一岁,他还会长大,已经长过了二十一岁,还会有三十一岁,四十一岁,甚至八十一岁,可他的大脑却永远停步于此,不会再长大了。
那天的后来没过多久,妈妈就回到了家里,妈妈哭喊着让他们将弟弟带了出去,和禽兽父亲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那时候的韩扬想,他们还有妈妈,至少还有妈妈。
可下一秒钟,他们家十一楼的厨房窗户忽然传出巨响,他的妈妈和禽兽父亲一起从窗户中飞了出来,摔;
落在地不过是一眨眼之间。
原来人变成肉泥是这样的,那是韩扬那天最后的想法。
“警官,求你了警官!”讲述完全部的韩扬已然神智不清,他两只手都被手铐铐在椅背上,只有脑袋一下下大力撞击在审讯桌上,“求你了警官,现在就击毙我,击毙我行吗!我不想坐牢了,我想立刻执行死刑,立刻死掉!我早已经溺死在海底,不能再上岸了!”
从进审讯室之后就没有开过口的闻冬忽然站了起来,他缓步走到韩扬面前,将一条项链放在了韩扬面前。
“韩扬,”闻冬居高临下望着发疯的韩扬,一字一顿道,“你知道的,你曾经遇到过浮木的,让你溺毙在海底的不是别的任何人,而是你自己,是你亲手斩断了自己唯一的浮木。”
韩扬止住了一下下撞头的动作,缓缓抬起头,他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条项链上,泪水便在瞬间汹涌而出。
那条项链并不是任何高端品牌的精品,相反,它一文不值,可对死去的沈溪而言,大概又是无价之宝。
那只是一条普通的黑色皮质素链,上面挂了一枚纽扣。
韩扬当然认得那颗纽扣,因为纽扣是他的,是他和沈溪确认恋爱关系后第一次去酒店开房,在两人的干柴烈火中,沈溪一不小心拽掉了他衬衣上的一颗纽扣。
没错,韩扬是真的喜欢过沈溪。
这大概才是让他最最最痛苦的根本源头。
命运像是与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是他故意接近沈溪的,接近的目的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最终杀掉沈溪。
他们的禽兽父亲早已经死亡,可仇恨却并没有随之消逝,相反,在后来漫长的人生苦海中,每一天面对他们痴傻的弟弟,都是在不断复盘当年的噩梦。
他和韩安一次又一次想,如果当时能勇敢一点,果断一点,能当场亲手杀死他们的禽兽父亲,那是不是一切都能变得不一样了?
可惜没有如果。
有个人告诉他们,终结噩梦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亲手去斩断。
死人是无法被报复的,可他身上所拥有的一定特性,却存在于无数活人身上。
因此韩扬接近沈溪,把自己催眠成一个受害者的模样,他想他明明那样厌恶恐惧同性-恋,却要被迫同沈溪恋爱,甚至同沈溪上床,沈溪和他的禽兽父亲没什么不同,活该是被处死的。
然而...然而...
韩扬算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好自己的心。
他明明带着枪而来,却收获了一捧真挚的玫瑰。
他不可克制为玫瑰沉沦,却又身不由己最终杀死玫瑰。
沈溪死后,韩扬想了无数次,如果他遇到的不是沈溪,大概现在就不会有这般痛苦了。
可后来,韩扬又想,真好,幸好他遇到的是沈溪。
闻冬说的没错,是他亲手斩断了唯一的浮木,不过真好,他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长眠,至少也曾见过一线天光。
审讯工作还要继续,动机明确了,但还有很多细节需要一一交代,尤其是与面具相关的部分,但闻冬却没有再重新回到座位上,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欣赏了两秒钟韩扬的恸哭,便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闻冬脚步又突然顿住,他偏过头去看向韩安和韩扬,意有所指般道:“其实像你们的弟弟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失忆亦或痴傻都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毕竟,清醒的人才最痛苦。”
讲完这句,闻冬不再停顿,他转身拉开了审讯室的门,神色如常同外面的一众小警察们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的窗边。
闻冬从口袋中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嘴边,刚刚点燃吸了一口,不远处就又走来了一道熟悉人影。
闻冬没有开口,他视线专注落在季凛身上,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在距自己半步之遥的位置停下。
迎着闻冬的注视,季凛唇角微勾,他忽然抬手,动作自然摘掉了闻冬唇边还剩一半的烟,之后面不改色将那半支还燃着火煋的烟送至了自己唇边,薄唇含住了微湿的滤嘴。
吸了一口,熟练吐出一个漂亮烟圈,烟雾氤氲中,季凛弯唇朝难得怔愣的闻冬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半截烟,温沉道:“我来问清醒的人,借半支烟。”
作者有话说:
小季:和老婆间接接吻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