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用力点头,半边脸上都蹭了奶油。
这都不是简单的好吃能形容的!
鱼阵使劲儿想了半天,“云彩!”
师雁行茫然,“什么云彩?”
鱼阵指着白白的奶油,“甜丝丝软绵绵的,云彩!”
大家就都笑了。
小东西还挺浪漫!
晚上睡觉时,江茴跟师雁行隔着过道说知心话。
“如今买卖越发好了,可你也太累了点,关键地方我们又帮不上,要不要再雇两个人?”
师雁行翻了个身。
月色一般,只能隐约看见对面的轮廓。
“嗯,我也在想这个事儿。”她轻声道,“你跟郭苗现在做那些活儿着实大材小用了,称斤、煮粉而已,可以直接从县城里雇佣人来,带两天上手了就能用。人多了,你们就做管事,帮我看着,我也就能轻省了。”
江茴轻轻拍打着鱼阵的脊背。
小姑娘梦里长个儿呢,腿儿一蹬一蹬的,嘴巴里也嘟囔着什么“云彩”。
江茴闻言就笑,有点不好意思,“哪儿有什么大材。”
“有,”师雁行笑着说,“除了我自己,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江茴手一顿,心里热乎乎的,倒不好接话。
师雁行继续道:“下一步我准备把铺子的经营内容分割成两部分,蛋挞、蛋糕这两样以及后续开发的新点心都独立出来……”
不然总觉得乱糟糟的。
还有那个卤料粉包,单靠她们几个人磨太累了,前儿还有人问来着,虽没给结果,但后续肯定会有更多加盟商,弄个专业的小作坊势在必行。
卤料粉包的关键就在于配比,照她如今的方法,很难暴露。
但怕就怕有人使坏,闹出食品安全问题,所以人选方面必须慎重。
师雁行思来想去,觉得要不干脆就从人牙子那儿买两个小孩儿调理,反正活儿也不重,小孩儿心思相对单纯,更好掌控。
人口买卖的制度确实很残酷,但单纯从雇主的角度来说,又很让人安心。
一纸身契,就能从根源上斩断背叛的隐患,这种保险机制对现阶段的师雁行而言,太重要了……
第二天是个特意留出来的空档,师雁行又做了个奶油蛋糕,亲自送去县学。
天地君亲师,这年头对先生那得像亲爹一般孝敬,没道理店里有了新鲜的吃食还不送去尝尝的。
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的,裴远山对夹着果酱的蛋糕胚很感兴趣,上面的奶油吃了几口就皱眉,觉得有点腻。
田顷充分发挥了弟子为师父解忧的功能,二话不说就用勺子从裴远山的蛋糕上往下划拉奶油,一边划拉一边一本正经道:“您老歇着,我来,我来!”
裴远山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从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混账!”
有你这么划拉的吗?恶心吧啦的!
而且下手忒狠,那奶油是一点儿不剩啊,都露出底下的蛋糕胚来了!
他只是不喜欢吃太多,又不是一口不吃!
倒是宫夫人很喜欢,“这个待客倒是有趣。”
还特意挑出来一套精美瓷器,小心地切了一块。放好之后左右端详许久,调整下角度,心满意足。
又去泡茶,美滋滋端着去窗边看书去了。
窗外开着几丛野花,映着碧莹莹的草地,好一副临窗仕女图,整个儿瞬间风雅起来。
师雁行心生艳羡。
瞧瞧,这就是气质。
再看自家二师兄埋头苦干的样儿,啧啧。
不忍直视。
你还记得自己是位尊贵的举人老爷吗?
话说回来,读书人都这么清闲的么?
师雁行真就这么问了,田顷也很干脆地回答了。
“还真是。”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朝廷重视读书,凡中秀才者,名下产业便不必再交税,故而民间就有好些人故意将自己的产业挂到有功名者名下,逃避赋税。
而到了举人,不光免税,每月还能白得二两俸银。
可以说只要没有大开销,举人老爷们完全可以躺平,咸鱼到死。
而且根据律法,举人就已经具备做官的资格,但因为竞争激烈,官职一般很低,位置也不好。
田顷出身商户,本就受歧视,想以举人之身谋取正经官职很难。
他家里也不缺这点,就不着急。
“我爹说了,家里八辈子没一个走科举的,我能考中举人就是祖坟冒青烟,知足了!”
把最后一点奶油刮到嘴里,田顷意犹未尽地看向师雁行,她手里还端着一块,没动。
师雁行:“……”
她试探着往那边递了递,“吃?”
“吃!”田顷果断接过,回答十分铿锵有力。
年初的会试田顷没参加,因为之前裴远山就说了,照他现在的水平,就算侥幸得中进士,名次肯定也特别靠后,日后更难出头,不如再熬几年。
考秀才时,试卷内容全来自于书本,基本只要悟性够、记性佳,差不多就能过。
难就难在大部分人念不起书。
而到了乡试,考试内容就开始涉及政务和朝堂,后面会试更几乎完全脱离书本。
说白了,越到后面考的就越是做官需要的阅历、心计、城府。
而这些都是田顷所欠缺的。
师雁行恍然大悟。
难怪这时候的人都喜欢游学、文会!
你不走出去,根本见识不到外面的事,而不晓得时政,根本考不中进士!
田顷以惊人的速度吃完第二块蛋糕,擦擦嘴,“说起来,小师弟这上头比我强,就是偶尔稍显偏激了些。”
柴擒虎很早就随父亲外地赴任,几乎是在兵营里长大的,对民间疾苦这方面,了解得比一干同门都深。
可恰恰就是因为太深,很多时候感同身受,就喜欢“能动手就不吵吵”。
柴父之所以同意裴远山“弃武从文”的建议,也是想让这小子杀杀性子。
自古穷文富武,武官起家的基本穷不到哪儿去,所以最后柴擒虎能不能皇榜登科,不重要。
能不能做大官,也不要紧。
性子稳住了,不惹事,平安到老就知足。
师雁行听得眼发直。
你一个庆功宴上对同科大打出手的人,哪儿来的脸说别人偏激?
还是说……田顷在这门派里,真就算比较稳重的了?
话说回来,先生他老人家是为什么遭贬来着?
思及此处,师雁行忽然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拜了这师门……我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