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儿,亲人和师门哪边都怠慢不得。
胡三娘子应了,临走前还被宫夫人塞了红包,倒把她弄得不好意思。
又过了会儿,焕然一新的师兄弟二人先后出来。
大约田顷已经报了仇,柴擒虎的发带都被揪掉,一头卷毛乱糟糟炸着,跟头小狮子似的。
头发真多啊,妥妥发量王者。
他读书,他中秀才,哎,他还不脱发!
师雁行看了一眼就笑得停不下来。
柴擒虎有点儿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又从怀里掏出发带,一端咬在嘴里,两手胡乱将头发拢了几下,含糊不清道:“我随我爹。”
都是卷毛。
柴母每次生气骂柴父时,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卷毛子老狗!”
骂他就是卷毛小狗……
柴擒虎好像对自己的头发也有点没招儿,胡乱抓了几把就缠起来,好大一把在脑后炸着,很有些粗犷。
诗云正在厨房带人操持年夜饭,闹得人仰马翻,时不时还有糊味飘过来。
师雁行就对这边的晚饭很担心,觉得自己来送东西真是来对了。
她把篮子打开,露出里面满满当当金灿灿一片,“这是藕夹,土豆夹,萝卜丸子、豆腐丸子、肉丸子,哦,那是虾滑,虾肉斩成泥做的,冻好了,吃的时候稍微化一化,丢到火锅里滚一会儿就能吃。”
胡三娘子临走前还从马车里拎出另一个食盒,里面装的是蛋挞、肉脯和各色蛋糕卷,还有一个圆蛋糕。
供奉也好,年后招待客人也罢,都简单又体面。
再加上之前送过来的鸡鸭、腊肉腊肠等干货,厨房杀手也能勉强置办一桌年货了吧?
柴擒虎刚来,看什么都稀罕,这个瞅瞅,那个看看。
“之前二师兄信里就跟我炫耀来着,可馋死我了!”
师雁行笑着将各样都夹出来一点,装了一盘递给他,“你天南海北的走,还怕吃不到各处好东西么?”
柴擒虎笑嘻嘻道谢,捏了一只萝卜丸子就往嘴里丢,一嚼,油汪汪一泡,十分鲜美,便竖大拇指。
“东西多是多,却未必吃得惯!”
他老家关中一带,后来柴父去西南做官,这才遇见了裴远山。
前段时间跑去两广,半游学半做买卖,才到没几天,二话不说起了一身疹子,偏吃又吃不惯,足足瘦了好几斤。
后来找了个好大夫,也不给正经吃药,就是灌什么苦哈哈的药膳汤子,说是有湿气……
田顷刚揍了小师弟,这会儿听了又心疼,伸出满是油花的手去捏柴擒虎的胳膊,“瞧瞧,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柴擒虎刚换过衣裳,哪里能让他得逞,蹭一下往后跳开半步,含糊不清道:“你自己都瘦了多半个……”
又凑到师雁行身边,小声道:“昨儿晚上乍一见,险些没认出来,还以为他病了……”
人突然暴瘦能有什么好事儿?
当时柴擒虎就差点哭出来,又旁敲侧击他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田顷本来瘦身成功,还美滋滋等夸,结果就发现对方用一种非常悲悯的表情看着自己,顿时暴怒,按着就是一顿暴揍。
他的花拳绣腿还是柴擒虎教的,打自然是打不过的,就是闹着玩儿。
中午师雁行亲自下厨,扒拉着诗云他们折腾完之后幸存的食材用了,又拿带来的炸丸子做了个肉丸菜叶汤。
因柴擒虎是关中人士,师雁行还特意给他做了碗面,用的是混着肉丁的蘑菇三鲜卤子,额外泡了几根干荠菜,煎了个金灿灿的蛋盖上。
“我们老家有句话,叫上车饺子下车面,正好吃面给你接风。”师雁行往里浇了些醋。
柴擒虎惊喜非常,一口下去,差点掉下泪来。
这味儿太正了!
他得有小一年没正经吃过北方面食了,做梦都在想。
南方也有面,自然是不难吃的,但不一个味儿,越吃越想家。
外头的再好,怎么能跟家里一个味儿呢?
众人都笑着看柴擒虎难民也似的扒面,几口下去,惬意地吐了口带着浓浓肉香的白汽,意犹未尽道:“还缺……”
话音未落,师雁行就推过去两瓣剥好的蒜,笑道:“吃吧。”
十七、八岁的少年饭量惊人,上头的还没下完,吃进去的就消化了,简直就是永动机无底洞。
柴擒虎一个人抱着比脑袋都大的海碗疯狂干饭,一口气吃了三大碗才停。
众人也顾不上吃了,都乐呵呵看他吃饭。
别说,看胃口好的人吃饭,甚至比自己亲口吃还香呢。
师雁行问:“饱了吗?”
柴擒虎面汤都没剩一滴,砸吧下嘴儿,摸着肚皮认真道:“还缺点儿。”
众人笑,又去给他捞了碗,面条渣渣都用大抓篱捞干净,这才罢了。
一时饭毕,柴擒虎横在廊下大躺椅上挺尸,对着师雁行感慨道:“小师妹,救命恩人呐!”
就这么一顿饭,活过来了。
嗯,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