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擒虎的魂儿飞出去时,宋云鹭和田顷便联袂而至,一看门外站着的人,田顷先是一怔,然后便啊哟一声。
“小师妹!”
他欢喜坏了,跨步越过傻愣愣的小师弟,抓着师雁行的胳膊翻来覆去地看,一个劲儿嘟囔,“怎么突然就来了?哎,黑了,也瘦了,遭罪啦!”
这么远,她怎么来的呀!
宋云鹭立刻就将这位姑娘和之前的“小相”对上,试探着叫了声,“小师妹?”
师雁行粲然一笑,“大师兄。”
田顷还抓着她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怎么来的呀,还有谁一起?是出了什么事吗?可曾见过师父师娘了?多早晚来的,也不打发人来说一声,我们去找你也就是了……”
“想师父师娘和你们了,”师雁行大大方方笑道,“难得挤出一点空来,顺便想亲眼看看京城这边的情况。”
已回过神来的柴擒虎正弯腰捡白蜡杆,听了前半句,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整个人被巨大的甜蜜和幸福席卷:
小师妹想我了!
至于后面说了什么,谁在乎呀!
而其余诸人一听便都明白了师雁行的意思,不禁又惊又叹又赞。
“小师妹竟要来京城做买卖了么?”
师雁行倒不跟他们假谦虚,老实道:“倒是有这么个想法,只是到底能不能成?还得实地瞧瞧才好。”
田顷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做买卖这种事,看起来简单,好像就是到了一个地方卖货似的,可实际做起来难得很呐!
宋云鹭不禁惭愧道:“唉,倒是叫我这做大师兄的无地自容了。”
如今他的月俸也不过勉强支应日常生活罢了,偶尔两位师弟还总想着法子接济。
师雁行正色道:“大师兄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人各有所长,各有所好,岂能一概论之?大师兄心性纯善,醉心学问,来日必能在此道青史留名,又岂是我辈能比的?”
宋云鹭一怔,才要开口,却见柴擒虎顶着两只红彤彤的耳朵嚷嚷道:“做什么都站在门口。”
又劈手斩下田顷抓着师雁行的手,还顺手推了他一把,这才故作镇定对师雁行道:“小师妹,进来吧。”
捂着手腕被推走的田顷:“……”
宋云鹭忍笑道:“正是,都欢喜坏了,快,快进来!”
一行人便都呼啦啦往里走。
最简单的三进小院,四四方方坐北朝南,内部陈设也简单,并无多少连廊、亭台,不一会儿就走完了。
正厅是待客之处,两侧对坐方椅,端正有余,亲热不足,众人便绕过屏风,去了旁边小花厅,围着圆桌坐了一圈。
柴擒虎亲自搬凳抹桌倒茶,又小心翼翼坐在师雁行旁边,歪着半边身子偷看。
哎呀,开心!
对面的宋云鹭和田顷交换下眼神,都觉得自家小师弟有点傻得不忍直视。
这孩子完了啊!
反倒是师雁行落落大方,觉察到柴擒虎的视线后扭头冲他笑了下。
然后柴擒虎一张脸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红透了。
师雁行噗嗤笑出声。
真可爱。
田顷就没这么厚道了,直接放声大笑起来。
宋云鹭亦是忍俊不禁。只他是个厚道人,做不出当众嘲笑自家小师弟的事,忙低头干咳几声忍住笑意,又问起师雁行来时路上的事。
师雁行来这边后头次出远门,也是新鲜,有不少有趣的事迫不及待与人分享。她思维敏捷,口齿清楚,简简单单一件事从她口中说出也好似多了许多滋味,众人都听得入神。
倒是小柴大人,时不时走个神,不大关注故事内容,反倒总忍不住盯着说故事的人瞧。
她多好看呐!
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说不出的潇洒自如,哪怕黑瘦了,也好像有光从身体里源源不断发散出来,叫人舍不得挪开眼。
当初田顷觉察到柴擒虎的心思后,曾问他何时动心,因何动心。
柴擒虎答不出。
漂亮?能干?聪慧?
师兄妹确实是美丽而聪慧的,但真要说起来,世间不乏其他动人女子,柴擒虎却也未曾有过这般心思。
初初见面时,他知道那就是师父和二师兄信中提到过的小师妹,欣喜非常,又拿出兄长的做派照顾。
时间长了,渐渐发现她与自己所知所想的一切女子都不同。
世人总说女子要温柔贤惠,沉静内敛,但小师妹张扬自信,明媚热烈,小小的身躯内酝酿着大大的野望,像太阳,像一株奋力向上的树,努力抓住每一滴雨,每一缕光,向上,再向上……
他想助她向上。
回过神时,宋云鹭已经和田顷出门叫饭了。
叫饭么,其实何需两个人一起去?
甚至压根儿不用出门,写个单子打发仆从去就是了。
阿发和胡三娘子等人也很识趣地避在门外,小花厅内只剩师雁行和柴擒虎两个人。
好安静,柴擒虎默默地想,不自觉心跳加快,嘴巴也有点干。
其实在这之前,他想的可多呢!
若有朝一日小师妹来,我要带她去泛舟湖上,去骑马,去……
可这会儿人突然到了跟前,这些力量便都如同可恶的叛徒一般,像水滴一样,在阳光下消失了。
哎!
好生气!
生自己的气!
“不高兴我来?”
师雁行眼睁睁看着他表情一个劲儿变来变去,忍不住逗他。
“怎么会!”
柴擒虎脱口而出,对上噙着笑意的眼睛后就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的。
神奇的是,这一声过后,方才那些没来由的紧张和局促也都如太阳照耀下的积雪般,渐渐消退了。
师雁行歪头看他,“那怎么不说话?以前在五公县时不是很健谈的么。”
提到五公县,曾经那些大家一起玩闹的画面便都涌入脑海,柴擒虎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