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青瓷小盅内一碗嫩黄蒸蛋,上面洒了一点细腻的牛奶红豆沙,香甜软糯,非常可口。
师雁行每样都捡了两个尝,又吃了一小碗八宝粥,胃口就饱了。
“大清早的,哪里有这许多胃口?娘也是关心则乱,”她对送菜的人说,“告诉太太,以前吃多少,如今还是这样。把这碗蒸蛋给二姑娘送去,甜丝丝香喷喷的,她一准儿喜欢。”
那丫头喃喃道:“可二姑娘这会儿也用过早饭了。”
师雁行就笑,“傻丫头,她念一会儿书、练一会儿字,一准儿就喊饿,隔着热水温着吧。”
说罢,复又跑去“实验室”折腾主题蛋糕去了。
赏雪,两个重点,一是赏,二是雪,说白了就是既要叫人眼前一亮,又能跟雪沾边。
但这种大喜日子纯白太过晦气,她决定大面积采用浅浅的冰蓝色,同样给人以冷冽之感,但又不会过分寡淡。
正做着,三妹那边传来消息,说今天赵家的人又来了,不光痛快交了定金,甚至还专门给了师雁行一张帖子。
师雁行有些意外。
因为整个裴门上下,连同柴家、林夫人那边,都跟赵明远没有任何私人交情!
赵明远此人相当低调,甚至可以说在内阁中没什么存在感,就是个闷头干事的,但性子又有些油滑,属于两不沾。
听说原本张阁老还想拉拢他来着,奈何这人装傻一把好手,愣是装听不懂的,几次三番将张阁老的暗示视为无物,后者耐心告罄,又见赵明远虽不入己方,却也不偏向对手,倒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
这么一看……好像跟裴门有点像。
就是我不惹事,但你们最好也别来惹我,大家独自美丽。
师雁行百思不得其解,江茴更是满头雾水,去问林夫人,林夫人也有些茫然。
她想了半日,“真要说起来,赵大人早年在地方上做官时……”
简单来说,就是当年赵明远去地方任职期间,柴振山恰好也在那里。
但问题是,两人根本没有交集!
一文一武,甚至统辖的地方都不一处,哪怕算上年会,估计也没说过两句话。
想到最后,师雁行和林夫人都想到一种可能:
会不会……
两人对视一眼,心脏俱都狂跳起来。
管他的呢,到了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师雁行对那座主题蛋糕越发上心,设计方案都推翻了好几次。
后面定下来之后,她把一切关窍都说给三妹听,让她负责当天机关的操控。
十月二十八,赵老太太的寿诞当日,师雁行特意打扮了一回,亲自带着那蛋糕先行一步去了赵府。
今天她是作为宾客来的,后续便交给三妹,她则先去拜见老夫人,又奉上贺礼。
师雁行自觉来得挺早,不曾想还有几位更早的,还没进入暖阁,便影影绰绰听到里面的说笑声。
先行礼,不等赵老太太开口,竟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先一步笑道:“哎呦,果然是个美人儿。”
师雁行:“……”
一直都是她调戏旁人,如今,终于也被别的姑娘调戏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笑道:“您可别这么着,该把人吓着了。”
徐薇!师雁行瞬间听出对方的声音。
她似乎跟说话那人很熟悉,且用的是尊称,对方虽然好像比她大几岁,可远不到差辈的地步,那么就是身份。
徐薇出身徐氏大族,乃大学士之嫡女,官阶暂且不论,身份清贵,一般人还真衬不起她的尊重。
师雁行正头脑风暴间,一开始出声那位女郎又笑了,“罢了,来人,赐座。”
分明是在赵家,可她表现得竟如主人一般,最稀奇的是,赵家人也都没意见。
事到如今,对方的身份师雁行已经有了大胆的猜测,谢过后顺势抬头一看,果见主座上端坐着一位极富贵高雅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这会儿便有人出声提醒道:“这位是端阳郡主。”
端阳郡主是庆贞帝小姑姑的幼女,颇受宠爱,而庆贞帝又跟那位小姑姑感情深厚,故而端阳郡主很小就被接入宫中,养在庆贞帝膝下,一早便越过众多堂表兄弟姐妹晋封,前些年指婚下嫁。
当年赵家曾有一位姑娘是端阳郡主的伴读,今日赵老太太寿诞,端阳郡主来贺,既是情分,也是赵家的脸面。
而徐薇早年也曾作为徐氏女入学,故而两人相识相熟。
就是不知道今天这份帖子,到底是徐薇的鼓动,还是庆贞帝的意思。
端阳郡主倒很和气,笑着问了师雁行几句话,“早就听阿薇说起你来,只无缘一见,今儿一瞧,果然不错。”
师雁行很有点受宠若惊,“郡主谬赞,愧不敢当。”
又感激地看了徐薇一眼,后者冲她飞快地眨了眨眼。
师雁行心头微动。
端阳郡主又道:“京城待久了,难免闷得慌,家里人又不许我远去,难得你来了,得空也同我说说外头的事。”
她的眼中满是对外界的向往,可看向师雁行时,却又闪出几分好奇。
师雁行一边回话,一边想:
为什么好奇?
她之前知道我么?
寿星公兼东道主赵老太太这会儿才笑道:“郡主娘娘乃千金之躯,怎好轻易往外头去?”
众人便都奉承起来。
端阳郡主轻笑一回,倒不大在意。
想也是,她自小养在庆贞帝身边,虽只是郡主,其实跟公主也差不多,类似的吹捧和奉承早就听烂了,哪里还会当真呢?
到了这会儿,师雁行的心脏已止不住狂跳起来。
如果说前头还能算是徐薇帮自己说好话,那么后面这些明显示好的话,绝对不是徐薇能做得了主的。
徐大人固然与裴远山交好,可徐薇与自己却远没有亲昵到这般田地!
师雁行也不认为自己真就优秀到,或者美丽到能令初次见面的端阳郡主一见倾心,那么关键点来了:
端阳郡主为什么大冷天的跑来为个老太太贺寿?
确实,赵家女曾为其伴读,可也不过是伴读,而非同窗。
纵然两人真要好,身份地位并不平等,端阳郡主再如何念旧情,打发个心腹太监、宫女来送份贺礼就是了,完全没必要亲至。
答案只有一个:
庆贞帝!
那庆贞帝又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这么个小商人?
答案也只有一个:
柴擒虎!
他有消息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师雁行甚至有片刻耳鸣,大约过了三四息,嗡鸣才从耳畔褪去,暖阁内的说笑声复又潮水般归来。
接下来的寿宴上,师雁行觉得自己好像被劈成两半,一半熟练地与人说笑,另一半则紧张地关注着,疯狂寻找各种可能的暗示。
她甚至还看到了董康之妻,董夫人。
但双方只是暗中往来,明面上互不相识,故而视线交错的瞬间,董夫人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然后便借口更衣,起身去了后面。
师雁行略一迟疑,跟了上去。
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段,师雁行果然看见董夫人在一株梅树下立着,见她过来,也往这边走。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董夫人飞快地往她掌心塞了一张纸条。
师雁行一怔,旋即用力握紧,然后立刻塞到袖袋里去。
重新回到宴席上时,正好看到三妹带人推着五层大蛋糕出来,寿宴俨然已至高/潮。
浅蓝色基底在大禄奶油蛋糕中实属首例,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清冽,众宾客不禁低声讨论起来,十分兴致勃勃。
唯独端阳郡主不受拘束,好奇地指着上方悬挂的大型圆球道:“那是什么?”
好大一颗圆球,也是浅蓝色的,还挺漂亮,中间系着红色缎带,十分鲜亮颜色。
三妹微微欠身,“郡主娘娘莫急,还请今日寿星来揭秘吧。”
“哎呦,我?”赵老太太也被勾起兴致,被赵明远夫妇搀扶着,亲自去扯那缎带。
丝绸蝴蝶结如流水般滑落,浅蓝色圆球骤然分做两半,细腻的白色糖霜如碎雪般纷扬而下。
“下雪了!”
“哎呀,这是雪景啊!”
赵老太太一怔,果然大喜,红光满面道:“哈哈哈,好啊,真好!”
蛋糕最上面一层用奶油做出了雪松、冰湖和小雪人的装饰,如今又下了“雪”,果然是赏雪了。
众人便都叫好,赞叹不已。
这样巧妙的心思,日后自家也要来一个!
稍后,赵老太太又请本日最尊贵的客人,端阳郡主一起切了蛋糕,又是一轮欢声笑语。
端阳郡主对这样的环节很感兴趣,笑嘻嘻上前,还夸赞赵老太太精神矍铄,赵大人孝心可嘉,喜得赵家上下激动非常。
她带头吃了几口蛋糕,又赞了声,好似很喜欢,过了会儿,便要去更衣。
众人起身相送,待她走后,复又热闹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小宫女悄然来到师雁行身后,轻声道:“师姑娘,郡主有请,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