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薄砚偶然在学校门口的小吃街上,看到了一个男孩。
男孩一头乌黑乖巧的短发,皮肤很白,眼睛又大又圆,身上的校服穿得很规矩,整个人都干干净净,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写的“乖”字。
那时候的薄砚因为家庭原因,原本对这样的类型不屑一顾,可他的腿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不由自主跟上了男孩的脚步。
他跟随男孩,一路拐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
让薄砚回神的,是身边突然跑过去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大概才到他的腰高,一路小跑就冲到了前面的男孩身边,把自己脏兮兮的小手,伸进了男孩的校裤口袋里。
没错,他是个小偷,想要偷钱。
只不过大概是他确实年纪太小,又没有经验,这个举动很快就被男孩发现了。
薄砚当时干脆站住了脚步,靠在墙边扯起唇角,看戏。
他很好奇男孩的反应,是会跟这个偷他钱的小男孩动手,还是将他狠狠臭骂一顿,再或者,只是强迫他把钱还回来之后就走掉。
薄砚自己做了很多猜测,可唯独没猜到的是,男孩并没有动手,也没有骂人,甚至没把钱要回来。
恰恰相反,不仅没要,他还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钱包里所有的零钱都掏了出来,一起塞进了小男孩脏兮兮的手里。
薄砚听到他开口,语气很温和,嗓音又软又奶像个小孩:“是因为饿得没饭吃才偷钱的吗?喏,哥哥这一星期的零花钱都给你了,去好好买顿饭吃,不过,可不可以答应哥哥,以后再也不偷钱了?你应该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
脏兮兮的小
男孩大概也是没想到会被这么温柔对待,一时间惶恐不已,他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转身跑掉了。
15岁的薄砚心里,有很多负面想法,他从没见过像男孩这么傻的人,会倒给小偷给钱,还轻言细语让小偷答应他,以后再也不偷钱。
薄砚一边在心里嗤之以鼻,一边却又根本挪不开眼睛。
他看着男孩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薄砚惊讶发现,那里有一个猫窝,窝里有只小猫。
男孩在猫窝前蹲了下来,从书包里取出一袋猫粮,倒在小猫面前的盆里。
很显然,小猫是认得出男孩的。
它毫无防备,喵喵叫着吃起猫粮,吃够了,就翻个身在男孩面前摊平,像是撒娇。
男孩伸出手,轻轻挠小猫的肚皮。
小猫大概被挠得很舒服,喵喵叫得更欢了。
男孩也笑起来,学着小猫叫:“喵~喵~”
“喵”得比小猫还奶。
薄砚在那一刻,感觉自己仿佛灵魂出窍,周遭的一切他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他的眼前只剩下了蹲在地上的男孩,耳边只剩下了男孩又软又奶的喵喵声。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背好书包站起来,转过了身。
四目相接,薄砚才蓦然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竟然对着初次见面,甚至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男孩,脱口而出一句:“再喵一声我听听?”
男孩明显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话,脸上神情空白了一瞬,就皱起了小眉毛,气鼓鼓丢出俩字:“有病?”
之后用力撞过他的肩膀,从他身侧大步走了过去。
那晚,15岁的薄砚,做了一整夜的春-梦,梦里翻来覆去,都只有男孩奶乖的小脸,和他一声声甜软的猫叫。
......
阮眠沉默了很久,才不可思议道:“当时那个男生,竟然是你?”
阮眠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明明见过薄砚,却根本不记得了。
或者说不是不记得,只是完全对不上。
因为薄砚当时看起来,和现在实在很不同。
当时的薄砚头发很长,尤其是额前刘海,长长垂在眼前,遮得让人看不清他的眉眼。
整个人身上的气场,也都给人一种很阴郁的感觉。
何况,何况他当时还说了一句那么奇怪的话!
阮眠当时甚至根本没有看清他的脸,就匆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薄砚“嗯”了一声,扯唇自嘲一笑,“是不是很不像我?完全认不出来?”
迟疑一秒钟,阮眠还是诚实点了头,但他更关注的问题却是:“那后来...后来你就再没找过我吗?”
“怎么可能?”薄砚偏开视线,看着远处天边的一朵火烧云,低低缓缓,将过往都摊在阮眠面前,“阮眠,高中三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我知道你早上最常吃的,是你们学校左手边第二家店里的鸡蛋饼;知道你午休时候,喜欢和温棠一起去右手边的奶茶店买奥利奥奶茶;知道你每天放学都会去喂巷子里的那只猫;知道你高一唱歌比赛街舞比赛都是一等奖,知道高二篮球赛你们班第
一名,你表现最突出,知道你最常去的那家网吧,知道你最喜欢玩的英雄,知道你签约了咕噜平台的主播,还知道你...高考报的志愿。”
说到这里,薄砚停顿了片刻,霍然将眸子转回来,直直看进阮眠的眼底,一字一顿:“所以,阮眠,无论是我会从你直播的第一天就关注你,还是,现在出现在这个学校里,出现在你身边,都不是偶然,都是我步步为营,用尽手段走来的。阮眠,我们之间唯一的偶然,就是我在那个放学的下午,偶然一瞥,正正好好,瞥到了你。”
薄砚每说一句话,阮眠就感觉自己心脏漏跳一拍,直到薄砚最后一句话说完,阮眠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仿佛要停跳了。
他实在...
实在从来都没有想过,也根本不敢想象,有一个人,有一个叫做薄砚的人,这样默默关注了他三年,用尽手段,只为了走到他身边。
薄砚就像是用爱铺就了一张大网,亲自勾引着阮眠一步步陷入网里,却又并不自知。
等阮眠发现的时候,他早已经深陷其中,不得脱身。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根本心甘情愿,不想脱身。
见他一直没有说话,薄砚眼底暗了暗,兀自拉远了些与阮眠的距离,自嘲一笑,“是不是吓到了?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正常,像个变态...所以...”
他原本想说,“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可后面的话都没有出口,就被阮眠打断了。
阮眠转过头来,不闪不避与薄砚对视,语气凶巴巴的:“不是变态,不准你这么说自己,还有,我也没有被吓到!”
薄砚呼吸一滞,他一时间摸不准阮眠是在说真话,还是安慰他,毕竟阮眠是能对小偷都温柔的乖小孩。
可他还是忍不住抱有了那么一分希翼,他轻声问:“没有被吓到,那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阮眠敛起眉头,语气没有半分敷衍,“我只是在想,你如果高中时候就来找我,不是这种...这种偷偷关注我,是真的来找我,让我认识你,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更早在一起了?”
这下轮到薄砚沉默了。
在同阮眠摊牌之前,薄砚做过很多可能的设想,种种设想中,却唯独没有眼下这一种。
阮眠不但没有被吓跑,还说,如果他们早认识,就可以更早在一起。
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事?
好到薄砚觉得像梦一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怕梦醒了,所有的好就都不复存在了。
半晌,他嗓音很轻,近乎呢喃地问出一句:“阮眠,你真的这么觉得?”
阮眠毫不犹豫点了头,“当然了!你这么好,越早认识,我们一定就会越早在一起!”
虽然现在这样也很好,可阮眠还是忍不住心疼,心疼那时候默默喜欢着他,关注着他的薄砚。
那是毫无回应的,像一场独角戏一般的三年。
人如果真的能穿越,阮眠现在很想,非常想穿越回高一,第一次遇到薄砚的那一天。
在薄砚对他说出,“再喵一声我听听”的时候,“喵”一声给他听。
“可是,”薄砚的声音把阮眠拽回了神,阮眠听见他低叹了一声,“阮眠,我那时
候并不好,其实现在...现在一样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他骨头里的控制欲与占有欲是去不掉的,长久受到的来自家庭的影响,给他留下的负面阴影,也必将长期如影随形。
他只是一直克制,一直努力,想要在阮眠面前表现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薄砚,”阮眠小眉毛又皱了起来,不太高兴道,“你怎么总不信我?我都说了,我觉得你是最好的人,你为什么就不信我的眼光?韩懿说你控制欲强,占有欲强,我也没觉得这就算什么不好了,你想要我怎么样,我都很乐意配合你,你明明就很好,不要总是妄自菲薄,行不行?”
阮眠每说一个字,薄砚就感觉到仿佛有一汪甘泉,一汩汩流入自己心脏,让自己的心脏变得愈发柔软一分。
阮眠的出现,对于他而言,本身就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
可这个人,却又总能在惊喜之上又添惊喜,在薄砚以为,自己已经在做好到不能再好的美梦时候,告诉他,还能更好。
也许是这一刻实在美好到太不真实了,也许是阮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精准戳在薄砚的心底,又或许是薄砚觉得,自己在冰面上真的走了太久太久,此时此刻,他忽然无比渴望卸下一切,不管不顾放纵一回。
总之,无论出于什么,薄砚最后,还是忍不住抬起手,食指抵在阮眠的唇瓣上,轻轻往下压了一下,哑声道:“乖,先听我说完,听我说完了,希望你还能这么觉得。”
阮眠被这样的薄砚弄得有些暴躁,他抬手抄进发间,胡乱捋了两下,还想反驳什么,就听薄砚又继续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关于我的父母么?我说给你听。”
阮眠一怔,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顿了片刻,他把手放了下来,换了个更规矩的姿势,神情也更加端正,严肃点了点头,“好,你说。”
他们早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明明宿舍里没有人,也很方便说话,可两个人现在却都并不想上楼。
谁也没有提议,两人就继续默契地向宿舍后面的小操场走。
假期的小操场同样空荡一片,落日余晖将塑胶跑道染上一层金光。
阮眠和薄砚坐了下来,薄砚双手向后撑着,两条长腿伸直,是个难得放松的姿势。
他没有看阮眠,而是微仰起头,阖上眼起了个头:“我是随我母亲姓的,我父亲,属于入赘。”
电光火石间,阮眠想起了曾经查过的资料——
薄砚的母亲叫薄清,薄氏集团前总裁,一个从照片中都能看出强势的女人。
果然,下一秒,薄砚就说道:“她是一个,很强势的人,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家庭生活中,她都想要处于绝对的掌控地位。”
薄砚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下,唇角扯出个近乎嘲讽的笑,“一方面,我很不喜欢,甚至极度厌恶她病态一般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可另一方面,我骨子里流着她的血,我在这病态的方面,好像又确实像极了她。”
阮眠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了薄砚的手,就像是通过这种方式,想要给予他一点点温暖。
“她病态的地方太多了,数不胜数不胜枚举
,”薄砚掀开眼皮,望着快要隐没在天边的落日,缓缓道,“随便一说的话,我记得我刚上初一的某一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她非要怀疑我爸在公司里有了别的女人,她歇斯底里地摔了我爸的手机,电脑,尖叫着要我爸给她解释,那天我爸晚上有个重要的饭局,急着出门,她就干脆冲进厨房,提了把菜刀站在门口,死活不让我爸出门。”
阮眠握着薄砚的手,不自觉就添了力道。
他有猜测过,薄砚的家庭环境必然不是温馨舒适的,可却没想到,会是这么...这么不堪。
薄砚忽然转过头来,看向阮眠,他竟然还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是不是觉得,我妈她就是个疯子?”
阮眠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动作,没点头也没摇头。
“不用不敢说,”薄砚又笑了笑,将头转回去,继续看天边的落日,“因为我也觉得,她就是个疯子,这只是她掌控中的一小部分,她想掌控我爸,更想掌控我,因为我是她生的,她觉得我就该是她的从属物,她想要掌控我全部的衣食住行,喜怒哀乐。”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胃病么?没错,是因为她,因为她从我上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天开始,就命令家里阿姨,每天给我做一模一样毫无变化的晚餐,时间久了,我看到餐桌上的菜就觉得恶心,我开始拒绝吃饭,但她会大喊大叫,或者干脆强行让人把我按在椅子上,喂进我嘴里,后来我就不挣扎了,我都会吃下去,但是真的很恶心,吃过就会跑去吐,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我初中,学会喝酒,但我的胃那时候已经很脆弱了,根本受不得酒精的刺激,喝了一罐就直接得了急性胃炎,后来很难再养起来。”
阮眠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握着薄砚的手,都开始止不住颤抖。
可这还没有完。
薄砚拖着他的手,轻轻覆在了自己肚脐上方的位置。
阮眠知道,那是薄砚纹身的位置。
此时,他的掌心下方,是薄砚的Agony。
“还有这个纹身,”薄砚继续说了下去,嗓音平淡得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你不是也一直想知道,它究竟是用来遮什么疤的么?是烟疤,是她发疯时候烫的,而她发疯的理由,只是因为我第一次没有听她的,穿她安排给我的衣服,而是穿了件我自己喜欢的,那天,她歇斯底里地把我的衣服扯下来,直接剪成了一地碎片,又把我按在床头,用燃烧着的烟头,怼在了这里。”
阮眠手抖得更厉害了,他忍不住在薄砚的肚脐上方反复摩挲,像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徒劳地去掉这个疤,去掉薄砚所有痛苦的过往。
半晌,阮眠还是没有忍住,掉了眼泪,他嗓音也在跟着打颤:“你爸爸不在吗?你爸爸为什么不制止她?”
听到阮眠变了调的声音,薄砚霍然偏过头来,吻上他的眼皮,探出舌尖,卷走他脸颊上的泪珠。
“我爸?他自身难保,早在我上小学前,他就已经发现我妈是个疯子了,可他很懦弱,他父母,也就是我的爷爷奶奶,他们也都
是很普通的人,根本没法与薄家抗衡,所以我爸选择了逃避,每天想方设法跟我妈周旋,没日没夜地不回家,躲着她,他希望他的人生里根本就没有薄清,同样,也不想要我这个,从薄清肚子里出来的儿子。”
阮眠狠狠咬住了舌尖,却还是根本克制不住越流越多的眼泪。
“不过最后,”薄砚轻吐出口气,继续道,“最后,他们还是有了相同的归宿,我爸最后终于承受不住,染上了毒-品,并且为了报复我妈,把毒-品加在我妈每天喝的水里,让她,也跟着上瘾了。你看,阮眠,我早就说过了,我的父母,都不是好人。”
阮眠很想说句什么,可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阮眠,”薄砚长眸微微眯起,他眼底似有无限缱绻,却又无限危险地,看着阮眠满脸泪痕的小脸,微顿片刻,薄砚抬手抚上阮眠的耳垂,轻捻两下,嗓音低哑一片,“你知道,他们是被谁送进监-狱的么?”
倏然之间,阮眠心里有了答案。
可他张开嘴巴,却只觉得喉咙发紧得厉害,依然发不出丝毫声音。
薄砚忽然偏了偏头,唇瓣擦过阮眠的耳鬓,喉间溢出两声模糊笑音:“对,没错,是我,是我初三的那个暑假,报的警。”
“所以阮眠,”薄砚恶劣地在阮眠耳朵尖上,咬了一口,“听到现在,你还觉得我好么?还觉得我的控制欲,占有欲,都算不得什么?嗯?”
阮眠觉得,已经没有语言能够形容他此时此刻的感受了,五脏六腑都像是搅在了一起,却又互相撕扯着,生疼得厉害。
他忍不住蜷起了腿,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好受一点点。
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根本止不住。
在阮眠印象中,他上一次这么哭,还是他明明白白意识到,他的父亲,永永远远离他而去的那一刻。
片刻后,阮眠将头紧紧埋进了薄砚的颈窝,牙齿咬住了他的衣领,声声如泣血:“对!没错!我还是觉得你好,觉得不算什么,我都愿意全盘接受!”
像是没想到阮眠会这么说,薄砚蓦然阖了阖眸,呼吸瞬间变得粗沉两分,他抬手抚上了阮眠的后脑勺,手指没入阮眠的发间。
残存不多的理智在告诉他,到此为止,维持住现在这个最好最好的结果,用一记深吻来结束今天这场并不愉快的,将内里早已腐烂掉的自己生生挖出来,摊平在阳光下的坦白。
可更多的,骨头里的恶劣因子却又在不断作祟,他一边深深自我厌恶,一边却忍不住同他那个疯子妈一样,偏执到底:“可是阮眠,如果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像我妈一样,你又要怎么办?”
然而,阮眠只是微微愣了很短暂的一秒钟,就斩钉截铁,异常笃定地回答道:“不会的,你不会变成她那样。”
“为什么?”薄砚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经疯了,他在这一刻迫切地想要追寻一个虚无的答案,“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他以为这次真的会吓到阮眠,以为阮眠会想要逃跑,至少是,想要退缩。
可事实却是,并没有。
阮眠腾然抬起了头,脑袋稍稍向后仰了一点,这样能够让他清晰同薄
砚对视。
明明睫毛还是湿漉漉的,脸颊上也挂着泪痕,嗓音更是带着哭腔,软乎乎的,可阮眠一字一顿,每个字却都说得坚定无比,掷地有声:“凭你有我,凭我知道你喜欢我,你舍不得那样对待我,凭我也喜欢你,在可控范围内,我心甘情愿满足你的控制欲,占有欲,薄砚,这样,究竟够不够让你安心?!”
这是真的,意外中的意外,惊喜之余的惊喜。
薄砚彻彻底底,顿住了。
在这一刻,他清晰感觉到,长久关在心底的那头凶兽,永远阖上了眼睛,终于陷入了安眠。
而他心底的牢笼,也在这一刻,轰然倒塌,随之消弭于无形。
太阳完全落了下去,操场上最后一片余晖也随之被夜幕覆盖。
在夜色笼罩整个操场的那一瞬间,薄砚却觉得,眼前从未这么亮过。
因为,他的阮眠,他的光,终于完完全全,照进了他心底。
“够了,”薄砚抬起手,用尽全力将阮眠拥入怀里,明明刚刚讲了那么多痛苦过往,语气都能毫无起伏,在这一刻却也禁不住染上了两分隐忍的鼻酸,“很够,很安心,阮眠,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
阮眠长长吐出口气,唇角终于翘起了一点点,他认真回应道:“薄砚,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有我。”
在这句话话音落下的一瞬,两人都不约而同,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一声,细细的“喵”声。
阮眠和薄砚下意识顺着声音来源看去,这才发现操场边上,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来了一只小猫。
小猫丝毫不怕生,它大着胆子迈着猫步,就跑到了阮眠的手边,四肢摊开,露出柔软的肚皮。
阮眠毫不迟疑,抬起手就覆了上去,熟练地挠它的肚皮。
小猫发出舒服的“喵喵”声。
阮眠脱口而出一声:“喵~”
时空在这一刻仿若翻转了,回到了三年前,初次相遇的那个下午。
薄砚偏过头来,哑声又说了一句:“再喵一声我听听?”
这一次,长着奶乖小脸,却又臭脾气的少年没有再皱眉头,更没有骂他“有病”,而是乖乖地,用他又奶又软地嗓音,回应道——
“喵。”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