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像成公子那般深情,就算你永远没有身体,池公子也不会变心的。”柳映青忧愁轻叹,“我因成公子的情深而喜欢上他,却又不禁想,成公子要是能喜欢上我,该有多好,我是不是很卑劣。”
沐玄道:“有私心是人之常情。”
“多谢公子安慰。”
柳映青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黏腻。
她上前两步,抬手抚上沐玄的脸。
沐玄眼神意外,而柳映青柔媚一笑:“比起成律,我好像更中意你了。”
“柳姑娘在哪。”沐玄道。
柳映青笑道:“我不就是吗?”
沐玄道:“你不是。”
“公子反应得真快。”女子放下手,“念在你即使怀疑,也耐着性子陪柳映青聊那些她想聊的东西,听她倾诉心里话,完成她的心愿,我就告诉你吧,你可以叫我素嫣。”
先前看见成律的时候,池云镜已经传音告诉沐玄。
素嫣,是成律死去道侣的名字。
素嫣直勾勾看着沐玄,眼里满是垂涎之色,舔了舔嘴唇,“总感觉,公子会很好吃。”
沐玄觉得,她的吃就是字面意思。
将沐玄剥皮拆骨,当做养料吞噬,像人进食那样。
下一刻,沐玄眼前陷入黑暗。
*
池云镜苏醒时,凹凸不平的潮湿石壁映入眼帘。
他第一时间将手探向腰间,佩戴的黑剑不见踪影。
池云镜面色微变,当即起身查看。
他置身于一间空荡荡的地牢,牢房内除了自己以外别无他物,黑剑被拿走了。
池云镜面无表情垂眸,回忆昏迷前的经过。
阿玄离开房间后,成律道:“池师弟似乎对自己的剑灵有意。”
池云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是过来人,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成律气色不差,应当是遇见柳映青后有了寄托,状态转好了些,“这些年,我离开宗门四处游荡,与几位关系不错的同门保持着联系,听他们提起过你,说你是一心修道之人。”
“没想到,池师弟有朝一日会如我这般,受情爱所困,喜欢的还是剑灵。”
池云镜道:“你离题了。”
成律没有理会,自顾自道:“与剑灵相恋,想必会遭遇些障碍,可我已然非常羡慕了。”
“若我的素嫣能活过来,不论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阻碍,我都不会再放弃她。”
话音未落,池云镜便意识中断。
柳映青和成律果然有问题。
阿玄陪柳映青离开,不知情况如何了。
池云镜向外走,牢房就是在石层中挖出的一个洞,洞口用漆黑金属栏杆封住。
池云镜走到栏杆前,两指并拢,指间吞吐冰霜剑芒,一剑刺下。
剑芒被无形结界挡住,栏杆毫发无损,池云镜再试着攻击四周石壁,也是同样的结果。
“你醒了。”
玄七出现在地牢外。
池云镜转身,见黑剑正握在玄七手里。
封蚀来到平阳城,玄十一心系少皇,已经回到他身边,池云镜这里的事就由玄七负责。
本来,他就不想玄十一再负责池云镜的事。
昨日玄十一带走池云镜后,竟然故意下手伤人,明明少皇嘱咐过,不得伤到池云镜。
若非玄七不放心他们那边的情况,追丢沐玄后过去看了看,还不知玄十一要做什么。
所幸玄十一还有些理智,没真正重伤池云镜,否则他们小命不保,如今只是平阳城的事情结束后,要回去受罚。
他要好好完成少皇的命令,将功折罪。
池云镜道:“你们有什么目的。”
“这些你不用管,只需喝下一壶酒。”玄七拿出醉生梦死,“池道友是聪明人,看得出来我们对你没有杀意,只要你喝完这壶酒,平阳城接下来的事都与你无关,你等着完好无损被救回昆仑境就好。”
玄七从栏杆缝隙将酒壶递过来,池云镜没有接,“阿沐在何处。”
“喝完酒,剑灵也可以还给你。”玄七举起另一只手里的黑剑,“还有你的佩剑。”
池云镜依旧没有动作。
“就知道池道友不会轻易被说动,拿你自身的安危来威胁,恐怕也没有作用。”玄七道,“那,如果你不喝这壶酒,可知我们会对你的剑灵做什么?”
池云镜声音平静:“你明知拿我自身的生命,都威胁不到我,为何觉得一个剑灵能威胁我?”
“不要虚张声势了。”玄七笑了一声,“我见过你与剑灵相处,怎么可能相信你的话,认为他对你不重要。”
“这样吧,一个剑灵其实对我们也不重要,要是没有威胁你的价值,那就杀死了事,我们再慢慢谈。”
“阿沐应当对你们有价值。”池云镜道,“据阿沐所言,你们是想抓住我们两个。”
“我们已经抓到了。”玄七道,“你怎么能确认,剑灵对我们的价值没有消失?”
“你可以赌我们不会杀了他,只要你敢赌。”
玄七取出传音符,作势要通知同伙杀了沐玄。
而池云镜静静看着他,没有反应。
玄七捏了捏传音符,内心有些惊疑不定,池云镜莫非真的理智到如此程度,为了更重要的事,甘愿舍弃剑灵的性命。
更重要的事,自然是平阳城的异变,池云镜理应没有办法解决,但玄七见过一些正道修士,为了拯救更多人,明知不敌也要飞蛾扑火,不惜牺牲一切。
不管怎样,戏已经当着池云镜的面演到这里,必须继续下去。
玄七将妖力注入传音符,张了张口,正要对面的影卫配合他,演出杀死沐玄的戏码,玄七的瞳孔猛然缩小。
大量血液从挥洒进地牢,在池云镜冷漠的黑眸倒映中,玄七的身躯从腰部一分为二,浸透布料的血液将黑衣染得更深,断裂的两截身躯掉落在地,玄七至死都维持着不可置信的惊愕神情。
池云镜的右手垂下,手里拿着青竹小剑。
他直接用剑符杀了玄七,牢房同样被破坏出一个巨洞。
玄七尸体淌出的血液汇聚成潺潺溪流,不停通过洞口流进来。
池云镜布置灵力屏障阻挡,免得污血近身,上前弯腰捡起血泊中的黑剑,细致擦干净。
“你赢了。”池云镜垂头看着玄七的尸首,“我不敢赌。”
不止玄七没想到池云镜会突然杀人,心魔同样没料到。
“蠢货。”心魔道,“这明显是个小喽啰,你竟冲动将剑符浪费在他身上。”
“阿玄有神秘至宝护身,你的保命底牌只剩传送符了。”
心魔挂心池云镜的性命,因为它的生命与池云镜绑定。
还有传送符在,心魔本不该担忧,可它觉得,那张只能传送池云镜一人的符,他不会用。
池云镜对心魔的话置之不理,绕过玄七的尸体离开牢房。
这里宛如一座巨大的迷宫,繁多的小径蜿蜒曲折,还隔绝修士的神识,无法进行探查。
池云镜推断这里是平阳城地下,大半面积都被挖开,做成现在这般。
——用来启动大阵的地方。
多如繁星的小径并非没有意义,而是隐隐构成了巨大的阵图。
池云镜先发现了被关在另一间牢房的赵志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淡淡看了一眼,池云镜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阿玄不在,他找不出赵志杰体内的法器与阵图。
必须先找到阿玄。
这时,封蚀的声音响起:“对受困的人不管不顾,还算名门正派的弟子么。”
封蚀从黑暗中走出,他解除了封嵩泉的伪装,五官俊美,玄冠束发,额头生有黑色龙角,身穿的黑衣用暗金丝线绣着龙纹,四肢关节处佩戴银色护甲,像刚从战场下来的年轻将军。
池云镜未曾见过妖族少皇,但看见他的黑色龙角,便认了出来。
“玄七死在你手上,那壶酒也砸碎了,所幸我还有。”孟陈莲给的醉生梦死不止一壶,封蚀从手上的乾坤戒再取出来,“喝完酒,我带你去见你的剑灵,否则有我在,你是见不到他的,你的剑符已经用了。”
少年面不改色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
“爽快。”封蚀笑道。
池云镜扔开空酒壶,“带我去找他。”
封蚀看着他的脸,尚未发现醉意。
醉生梦死,封蚀也没有喝过,可以再观察一番。
“对你,我自然信守承诺。”
封蚀转身走在前面,带池云镜见到了沐玄。
沐玄所在的位置靠近大阵核心,四处结着血管交织成的蛛网。
苍白的魂灵躺在牢房内的网上,神态安然睡着,长发在血管见穿插散落,黑与红构成诡异美丽的画卷。
池云镜伸手触摸牢房的门,指尖被无形结界弹了回来。
而旁边,妖族少皇畅通无阻穿过结界,进入牢房,走到沐玄身前。
池云镜面色冷静,死死盯着他,墨瞳混了些浑浊色彩,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心魔。
封蚀心生不快,弯腰碰触沐玄的黑发,同时听见一声剑鸣,池云镜攻击结界无效,受到反震,浅色唇瓣被血液染红。
“别碰阿沐。”一缕鲜血从池云镜唇角流下,“如果你对他不利,我绝不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