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尊者。”
楼雾表情变化,即使鬼主不在这里,也恭敬下跪,“拜见尊上。”
“你做得太急了,不止封蚀,如今连你也暴露。”鬼主道,“而你被关在镇邪塔,处境更糟。”
“属下办事不力,请尊上责罚。”楼雾咬了咬牙,“没想到阿沐会出卖我,真是个蠢货。”
“楼崖的弟子对他那般好,他更向着修士也是理所应当,总有一日他会明白的,不必着急。”鬼主道,“我没有责罚你的意思,只是挂心你在镇邪塔的情况,楼崖不会再对你容情。”
“谢尊上关心。”楼雾高兴起身,精致面容浮现对父亲的孺慕亲近,“昆仑境正忙着阿沐与万宗大会的事,如今再添上我,他们忙不过来。以正道的作风,他们从我口中撬出鬼族的情报前,我一时半会性命无碍。”
“你喜好热闹,为了计划被关镇邪塔,已经委屈了你。”鬼主沉吟,“不过,你还要在那里待些日子,楼崖的计划往后放,你优先抓住沐玄,到时我接你们一同回妖鬼界。”
楼雾扬起笑:“真的?”
“当然,我何曾骗过你。”鬼主道,“沐玄有能力潜藏在昆仑境,必定身怀鬼族宝物,或者鬼族大能的传承,那些不能落到正道宗门手上。”
“谨遵尊上之令。”楼雾期待的笑容压不下去,认真道,“我定会抓住阿沐,带他回去。”
*
沐玄在镇邪塔关了三四日,每日不是睡觉休养生息,就是和韩芦聊天,也不觉得煎熬。
唯一的麻烦就是身体残缺,时时刻刻都在流失鬼气,身体自动修补耗费的能量也巨大,从楼崖那里得到的阳气已经耗空,靠睡觉完全补不上来。
沐玄无精打采趴在床上,动一下都懒得,韩芦喊了好几声都没回应,吓得险些叫人来,他才恹恹回了一句。
外面,关于沐玄的传言不停发酵。
“听闻阿沐美貌惊人,药鼎峰好几个弟子都见过,玉典剑的亲传弟子包庇他,莫非就是被鬼族的美貌蛊惑?”
“池云镜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池云镜只是个少年,平素冷情冷性,说不定都是压抑着。”
“上次夜市,他和楚朗风好像还为阿沐动了手,那鬼族竟比合欢宗还要厉害。”
“笑死,你们这编得也太离谱了,真会有人信?”
“我怎么听说,阿沐的模样狰狞可怖。”
“听谁说的?”
“真武宗的一个弟子,他去阿沐的囚室看了,到今天都睡不好觉。”
传言尘嚣甚上,愈发勾起人的好奇心。
又有些修士靠近沐玄的囚室,沐玄每到这时就隐藏身形,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可今日不同,沐玄连隐藏自己的力气都丧失了,沾满血的斗篷衣角垂到地面,苍白与红色交织而成的虚影伏于床上。
一行真武宗弟子走向沐玄的囚室,琴书门弟子看见,阻止道:“金立,你们不要过去。”
金立道:“叶言薇,镇邪塔不是琴书门的地盘,我们去哪用不着你管吧。”
“我收到风声,昆仑境的审判要开始了。”叶言薇道,“玉典剑可能像押送阿沐入塔那样,再亲自带他去受审的玉清殿。”
“玉典剑曾明言,不希望有人靠近阿沐的囚室,如果你现在过去,被玉典剑发现,可不好收场。”
“玉典剑何等人物,亲自押那个鬼族入塔,已是十分负责任,怎么可能还来接他。”金立言辞间对楼崖颇为推崇,“审判即将开始,那我更要过去,否则之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我的一个师弟,前几日冒冒失失去那个鬼族的囚室,至今心神不宁,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他真的胆小如鼠,还是那鬼族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脚。”
叶言薇道:“阿沐不可能对他出手。”
“听你的话,好像向着那鬼族。”金立觉得奇怪,上下打量她,“莫不是你也被那个鬼族所迷惑。”
“池云镜都能上当,你中招也不奇怪。”
“阿沐从未蛊惑过我。”叶言薇皱起眉,“只是我负责看管韩芦,与他聊过几句而已。”
韩芦当年救的修士,就出自琴书门。
“阿沐性情温和,他的模样也不可能吓到人。”
“你越这么向着他,我越觉得你受了蛊惑,你在宗门接受的教导都到哪里去了。”金立径直向前走,“我只是看看,你何必紧张,若他真没有对我的师弟动手,我自然不会冤枉他。”
叶言薇一怔,或许是沐玄苍白得过于脆弱,令人情不自禁想护着。
看着金立走向沐玄的囚室,她立刻跟上。
楼崖告诫过五大宗门的修士,不要靠近沐玄的囚室,但那不是命令,不一定要遵守,别宗的弟子更是如此。
镇邪塔并非属于昆仑境一个宗门,而是五大宗门共有。
听见脚步声靠近,韩芦打开门上的小窗,道:“沐玄身体不适,你们别打扰了。”
叶言薇关心问:“身体不适?”
“对,他的魂魄本就残缺不全。”韩芦看着真武宗弟子,“我好心提醒一句,你们要是打扰沐玄,令他更加不舒服,可没有好果子吃。”
韩芦忘不了,沐玄第一日被关入镇邪塔的情形。
玉典剑警告完塔内的修士与妖鬼,他的弟子又巴巴过来,冲沐玄摇尾巴,听他的意思,事到如今还想给沐玄奉献阳气。
能令玉典剑的弟子做到这样,怎么可能像沐玄说的那般,只是因为恩情。
楚朗风阳气充沛,韩芦闻着他的味道都有点意动,还是条刚长成的狼狗,若换成某些妖鬼,恐怕早已按捺不住。
正道修士不容易蛊惑,玉典剑的弟子更是没有妖鬼敢碰,却被沐玄驯服。
沐玄还出卖了楼雾,
楼雾竟然没产生杀意,还等着沐玄来求他。
韩芦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这般厉害的鬼族,若沐玄有个万一,他感觉这些真武宗弟子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金立不信。
“一个鬼族,还不能打扰?”金立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享福的王公贵族。”
金立抬手,重重敲了下门。
囚室内的沐玄闭着眼睛,懒得理会。
金立直接打开门上的小窗。
下一刻,一柄黑剑架在他的颈侧。
金立挑眉,转头看向持剑的池云镜。
“道友这是何意。”金立用指尖点了点颈侧的漆黑剑刃,“你把剑架在了同道的脖子上。”
池云镜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希望道友不要打扰阿沐。”
“说话倒是客气,你的剑可半点不客气。”金立道,“你不会还想包庇里面的鬼族吧?”
池云镜道:“这是我们昆仑境的事。”
“我相信昆仑境的公正,可你令玉典剑蒙羞。”金立回过头,继续朝小窗里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鬼族,被你当成了宝贝。”
池云镜一言不发,黑剑划过弧线拦到金立面前,挡住窗口。
金立微微侧头,抬手接住自己被切断的一缕发丝,这是池云镜的警告。
“你包庇鬼族,也是戴罪之身。”金立冷笑一声,“我还真就不信,你敢动手,罪加一等。”
他用手去捏漆黑剑刃,要把剑挪开。
下一刻,黑剑毫不留情斩向金立的手。
金立一凛,掌前浮现黄色小盾,挡住剑锋。
池云镜渡劫失败刚醒,居然没有变弱,反而变强了,金立元婴巅峰,却没能完全防住他的剑,手掌裂开浅浅的伤痕。
这也是由于金立防御得仓促,没料到池云镜会下这么重的手,差一点他的手都会被废掉。
疯了不成,这还是他认识的池云镜吗。
金立火气上来,“既然池道友动手,那我也不客气了,不如我们在这里比一场,就当提前为万宗大会作演练。”
叶言薇道:“池道友只是金丹巅峰,你怎好意思说这种话。”
“我看他下手果决得很,不觉得自己比我弱。”金立冷哼,“听闻池道友能越级作战,我就来讨教一番,若你不敌,我会及时收手,可不会欺负你。”
听见外面的动静,沐玄勉强从床上起身,“云镜。”
池云镜立刻回应:“阿玄,我在。”
“你的伤怎么样了?”沐玄声音嘶哑。
池云镜道:“已经无碍。”
“你的心魔还没压制住。”
否则,沐玄觉得池云镜不可能这么冲动。
沐玄道:“回去休养吧。”
他看不到,池云镜墨瞳冷静,毫无异色。
“我不会回去。”池云镜道。
“听话。”沐玄的语气微微加重,“别让我担心。”
池云镜只道:“阿玄什么都不需要担忧。”
然后,他看向金立,“若我赢,你就离开这里。”
“话别说得太满。”金立嗤笑,“刚才我受了点小伤,只是因为猝不及防。”
金立是真武宗的天才弟子,元婴巅峰修为,实力与当初外门的方长老不可同日而语,池云镜现在怎么可能是对手。
池云镜这么不听话了。
果然是心魔作祟。
沐玄摇摇晃晃飘起来,打算到门前看池云镜,结果刚浮起半寸,就掉回了床上。
楼崖的声音响在他耳侧:“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操这么多心。”
下一刻,楼崖严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都在这里闹什么。”
“大人。”
所有修士行礼。
池云镜垂下头:“师尊。”
楼崖的身影出现在外面。
他今日装束罕见的正式,镶金玉冠整齐束起黑发,一袭昆仑境的白色法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玄奥纹路。
“云镜不用回去,我带沐玄去玉清殿审问,你也要一起。”楼崖道,“一桩桩理清,你自己都犯下什么过错。”
沐玄讶异眨了眨眼。
他以为楼崖一出现,就要劈头盖脸训斥池云镜与真武宗弟子挑起争端。
结果,居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