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冬冬还是从吴全华嘴里得知的傅斯冕分手了, 那天唐家老爷子八十大寿,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管老爷子在后边骂爹骂娘,开着车就往傅斯冕和周时轲住的地方跑。
吴全华的话还在唐冬冬耳朵里回响。
“小唐总, 傅总特助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问有没有阿轲的消息, ”吴全华的声音透露着紧张,“听说傅总让他特助这几天暂管公司, 他有事要处理。”
“这事儿我是知道的, 傅总和阿轲分手了,就在昨天。”
“阿轲已经回北城了, 放在公司的稿子都带走了, 这次应该是玩真的,不是吵架。”
“还有, 阿轲他, 好像是北城周家的那个周三......”
北城周家?
唐冬冬开着车都觉得坐立不安, 周吉庆已经六十三了,周家早就归周时萱在管,这个女人比周吉庆还心狠手辣, 在商界横扫一片之前瞧她不起的男人。
她不婚, 没什么软肋,外界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宠弟如命。
唐冬冬也不是不知道周家周时轲,富二代的圈子能有多大, 没见过本人也是听说过名字的, 但对方远在北城, 平时难得打交道, 也就听听就算了, 提起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况且,这几年,周三没出来蹦跶过,江城的人就更加不知道了。
问题是,他们谁都没有把阿轲和周家周时轲联系到一起过,就算知道阿轲也是北城的,可阿轲表现的乖巧聪明,在傅哥身边又懂事听话,成绩也优异,跟传闻中那个混子周三,哪里像是一个人。
唐冬冬头都快炸了。
在车上,他打电话让人把周三以往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视频新闻,甚至小道消息,全部搜罗来整理成文件发给他。
对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唐冬冬忽然要周三的资料,但还是动作飞快地照办了。
等唐冬冬的车停下来,文件正好传送过来。
唐冬冬自己先在车里草草浏览了一遍,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十四五岁的一群半大男孩子的照片,身量颀长,都穿着校服,但也都没好好穿。
蹲在马路牙子上的那个男生显然是他们的中心,他校服甩在肩上,精致的眉眼里无一不是与生俱来的轻傲与狂妄,他眼神里带着笑意,望着说话的人,仍然青涩的五官已经初显张狂。
是阿轲。
虽然周时轲在这边表现得乖巧温顺,可看眉眼五官,手指肩膀脖子,甚至蹲着的时候喜欢用手懒洋洋地托着腮帮子这个习惯都一模一样。
唐冬冬没敢再继续往下看,抱着平板就去找傅斯冕了。
电梯停了,他只能沿着楼道,楼道里的声控灯也罢了工,唐冬冬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一直狂跳,一直到门口,他停下来。
视线扫到柜子上的一束月季,花朵萎靡不振地低着头,花瓶里的水都已经干了。
他按了门铃。
没人应,他又给傅斯冕打电话,也没人接。
就在唐冬冬以为傅斯冕可能并不在家里的时候,门打开了。
唐冬冬被傅斯冕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房间里一片昏暗,傅斯冕穿着黑色的睡袍,系带因过长而拖拽在地面,他神情冷漠,眉眼间遍布阴霾,眼下一片深深的青色,双目里布满血丝。
他转过身,声音哑涩,“进来吧。”
“傅......傅哥。”唐冬冬跟着傅斯冕进去,屋子里还算整齐干净,只是没开灯,大致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还好,还好,还好傅哥没像那些人分手一样买醉发疯,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和他沟通了。
可这样的傅哥,让他更加难以开口。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傅斯冕。
说难过吧,谈不上,说绝望,那就更加谈不上了,可对方身上笼罩下来那层阴沉黯然,令他都有些跟着颓丧了。
傅斯冕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手臂搭在膝盖上,垂下来的碎发挡住了他眼里的萎靡。
“你来,是有事吗?”
唐冬冬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傅哥的家里,他像是在一个怪物的阴森冰冷的巢穴里。
“这个,是我让人找来的阿轲的资料,傅哥你要不要看一下?”他不敢问对方是不是和阿轲分手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他也觉得,现在不能问傅哥这个问题。
空气里漂浮着令人不安的寂静。
唐冬冬看见傅斯冕摊开手心,他立马将平板递了过去。
傅斯冕点开的第一张图片,是周时轲初中时候拍的登记照,白底,他穿着白衬衫,绷着小脸,正经又倔强。
平板的光照亮了傅斯冕的面容,唐冬冬看见对方的面无表情比平时更加渗人。
继续往下划。
是一段录音,估计是表白的人偷偷录的,最后放在了学校论坛里。
男孩子正式青春期,声音沙哑,像是笑着说的,语气又狂又傲。
“你喜欢我我就非得喜欢你?你不讲道理啊哥们儿。”
“能不能对你说一声‘爱你宝贝儿’?行啊。”
周时轲将嗓音压低,带着笑意,缓缓说道:“爱你,宝贝儿。”轻佻又勾人。
傅斯冕在这一页停了很久,这段录音一直在重复播放,每播放一次,唐冬冬的心就紧一下,他怕傅哥把他平板砸了。
“阿轲真可爱。”傅斯冕突然开口说道。
唐冬冬没应声,他走过去,蹲在傅斯冕腿边,“傅哥,要不不看了吧?”
“阿轲估计也只是生气,我去北城找他,他那么喜欢你,肯定不会真的和你分手的。”
傅斯冕恍若未闻,接下来一部分是视频。
是周时轲拎着高尔夫球杆去挖球洞里球的视频,少年穿着蓝衣短袖,雪白色运动短裤,长袜到膝盖,明亮活泼。
但干的事儿可不明亮。
他一杆子捅进洞里,嚷嚷道:“妈的谁叫杨上臣来的?不知道我跟他正吵架?还让他到我的球场来?”
“给我挖了,把这块地都给我挖了,重新填!”
别人碰了他的东西,整个就毁掉,才是周时轲的本性。
就如同他和傅斯冕的关系,只要没有触及底线,就怎样都行,一旦他不忍了,就全拉几把倒。
这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只不过是傅斯冕自己加快了这个进程。
而傅斯冕本人,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主动权到底在谁的手里。
有人在一旁便顺着周少爷的话头骂了杨上臣两句傻逼玩意儿,周时轲拽出杆子就挥了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我的人你也敢骂?”
看吧,他又护短,自己的人只能自己骂。
唐冬冬在旁边看得呆住了。
他们这个圈子,不管背地里怎么不和,有多少恩怨,但是表面上都会维持一个友好关系,这是身为二代的本能,撕破脸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周时轲简直就是个奇葩,他不喜欢的人最好别送到他眼前来,不然就是一顿收拾,他的厌恶都写在脸上,喜欢也是。
唐冬冬高中的时候听北城那边几个好友提起过周三,个个都笑说他爹是老阎王,周三就是个小阎王,混得很。
不过后来关于周时轲的消息就很少了,大概,高二以后吧,这个纨绔,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刚刚好,就是阿轲来到江城的那一年。
他说自己是跟家里吵架了,自请被流放,不过当时没人当真。
把这些一切细细想一遍,然后串起来,他们本可以早就知道阿轲就是周三的。
周三啊,周家啊,唐冬冬咽了口唾沫,估计自己这个圈子里,也就傅哥能和阿轲比一比了。
平板屏幕自动暗了下来,唐冬冬小心翼翼从傅斯冕手里将平板拿走放在了茶几上,又小心翼翼问道:“傅哥,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傅斯冕没说话,他垂着头,加重了唐冬冬心里的不安。
“傅哥,阿轲他可能只是一时生气,那个戒指不是没给林治晔吗?我去把戒指送到北城,我去送,我去接阿轲回来。”唐冬冬有些着急,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快哭了,他跟傅斯冕从小一起长大,傅斯冕就是他的靠山他的兄长,他从来没见过傅斯冕这般颓丧萎靡过。
“不止戒指的原因,”傅斯冕缓缓说道,他动了动,心脏那股疼痛便牵拉这全身一起绞痛,“我用阿轲和林家做了交易。”
他不像之前还会在后边加一句“只是一个圈套”“只是暂时的”“暂时受些委屈而已”,因为连他自己也觉得,即使有前提,这个交易本身也是毫无人性的。
唐冬冬怔住。
什么交易能让阿轲和傅哥提分手?
傅斯冕视线往茶几上的合同看去,那是他让特助送过来的。
唐冬冬伸手抓了合同上面的几张看,他用手机屏幕照亮页面,简单浏览了一遍,他满脸震惊地抬头,“傅哥,你怎么能拿阿轲去做这种交易?”
“阿轲那么喜欢唱歌,你把他卖给林治晔?你不知道林治晔一直喜欢你,阿轲落在他手里,能落得什么好?”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傅哥做出来的事情,他以为傅哥平时对阿轲满不在乎就已经是极限了。
好家伙,跟这合同一比,那些简直都是过家家!
傅斯冕抬眼看了唐冬冬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唐冬冬声音艰涩地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他不想傅哥和阿轲分手,这么多年,傅哥身边都只有阿轲,说傅哥不喜欢阿轲,那肯定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