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停下来的车,猛地就被拉了下去,可即使亲眼看见,前面的人也依旧犹豫,因为头顶上方的落石,砸下来也会死人的啊。
“臣儿,你要是能回去,就跟我二哥说我的车都送他了,和周时萱说我不能给她养老了,”周时轲车子开始颠簸起来,但前面那些人怕落石,纷纷停车躲着不敢动,他们不知道,后面的情况才是最恐怖的,两条腿是不可能跑得过马路垮掉的速度的。
“还有,跟傅斯冕说,我不恨他了。”周时轲说完,整辆车都往后滑去,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视野里,也是与此同时,下边没有开始滑了,只是上头落石不断而已。
杨上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车,短短时间,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做他妈志愿者啊,做他妈好人,在北城当傻逼二世祖不挺好的吗?
杨上臣的眼泪,在看见周时轲蹲在马路底下的时候,戛然而止。
“你.....你干嘛呢?”杨上臣哽咽着问道。
周时轲也没想到,他都做好被冲走的准备了,但车子一滑下去,猛烈抖动了一下就停了,底下的洪水触手可及,周时轲轻轻松开方向盘,解开安全带,很轻很轻地下了车,他站在一块残缺的水泥地上,才发现由于垮掉的山体太多,洪水其实也没多深,就堆积了起来。
然后,就成了这样。
杨上臣和周时轲一起蹲在了这里。
“前头落石砸死人了。”杨上臣轻声说道,“没法走,再这么下去,前面的路也得垮,这马路修得真屎!”
周时轲拍拍他的肩膀,“被水泡了大半个月,石头都能给它泡软了,没办法的事情。”
阿周趴在周时轲脚边,这里算安全的,但地方实在是太小,刚好冒着这么点尖儿,虽然洪水就在脚底下,可也比上头安全,那噼里啪啦砸下来的,声音听着就恐怖。
约莫过了几分钟,动静停了下来。
脚底下开始松动,杨上臣和周时轲赶紧爬了上去,紧接着这唯一的避难所也被冲跑了。
周时轲扭头看向身后,一片狼藉,被砸得稀巴烂的车,直接被砸中头的人都有,那模样已经不能看了,不断有啜泣生传来。
杨上臣打了急救电话。
杨上臣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道:“三儿,要不咱们回去吧?”
“走得了吗?”周时轲看了他一眼。
后面的路直接断掉了一大截,前面全是石头和土堆。
“你车里不是带了很多急救物品的?去拿出来。”周时轲挽起衣袖,他蹲在阿周旁边,轻声说道,“注意安全,不要被石头砸到,也要提醒别人不要被砸到。”
阿周嗷呜一声。
周时轲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鸭肉干喂给了它,它就迈着腿像一名士兵一样去四处转悠了。
急救知识都是在大学里学过的,后来不管是单独还是和傅斯冕一起出去做志愿者,都或多或少又学习了一点儿,杨上臣就以纯粹打下手的,他以前学的时候不认真,后来就算当志愿者,他也没认真过。
小女孩在妈妈的怀里嚎啕大哭,她被砸中了腿,小腿划拉出一条很长很深的口子。
周时轲剪开了她的裤腿,用沾了无菌水的棉球清理伤口,冲走里头的小石子和泥巴,然后才用碘伏慢慢消毒。
“打了120了吗?”
“打了打了。”对方母亲连声说道,一边哄孩子一边对周时轲和杨上臣说谢谢。
周时轲弄完这一个,抬起头,看向杨上臣,“消毒你总会吧?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杨上臣:“我害怕啊,这要是又掉下来一个石头咋办?”
书上说的,要尽快转移到安全地带,可他们根本没有安全地带,前路走不通。
其他人倒是想走,可要么是朋友受伤,要么是舍不得自己的车。
周时轲正无语,抬眸就看见了一个他做梦都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傅斯冕。
对方穿着黑色的冲锋衣,眉眼冷淡,他走路上像带了风,直直地朝周时轲走过来,快到的时候,他甚至是用跑的。
周时轲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
他感觉到对方的手都在抖。
“你怎么来了?”周时轲皱眉,推开了傅斯冕,“你怎么来的?”
这路堵死了,开车根本别想进来,用腿走?开什么玩笑?鸟不拉屎的地方走哪儿去?
傅斯冕看见周时轲脸上有划伤,但胳膊腿都在,他哑声说道:“我看见新闻过来的。”
杨上臣觉得这没问题,“估计是有人在第一块石头落下来的时候就拍照发了微博,毕竟现在的人发烧四十度都要先发个微博。”
“赵盱带我来的。”傅斯冕说。
周时轲抬眼看见停在不远处的电动车,很小,确实可以到处钻。
杨上臣无语了,“你们平时车上都会带一辆电动车吗?”
傅斯冕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说可能会派上用场。”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傅斯冕呐呐道:“你没事就好。”
周时轲把工具都塞到了杨上臣怀里,让他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需要,杨上臣一步三回头地走后,周时轲骂傅斯冕,“你他妈傻逼吗?知道这里滑坡你还来?”
“你打个电话会死?”周时轲之前看手机,全是周时萱他们发过来的消息,唯独没有傅斯冕的,连赵盱的都有。
傅斯冕笑得有几分局促,“赵盱说你没事,我不放心。”
他说完,周时轲就听见不远处的狗叫,他抬头看过去,发现是阿周拉着一个胖子的裤腿使劲往旁边拽,但那胖子一脚就将阿周踹开。
周时轲脸色一变,他叫了一声它,阿周回头看了一眼周时轲,继续扑上去拽。
那男的恼羞成怒,正要再给这讨人厌的狗一脚,头顶就传来一声巨响,顿时尖叫声四起,周时轲在看见阿周将那胖子一下扑倒在地,自己后腿被一块石头砸中的时候,心都揪了起来。
阿周试了几下都没能站起来,它趴在地上,叫了几声。
那胖子从它身体底下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他看见旁边的人都是一脸厌恶,语无伦次道:“都怪这只狗拽我,不然我早就走了。”
他话音刚落,周时轲冲过来一脚就将他踹倒在地。
“你要是想死,我可以帮你。”周时轲眼神阴鸷。
他说完,阿周也慢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周时轲身边,蹭了蹭他的膝盖求奖励。
周时轲蹲下摸了摸它的头,鼻子有些酸,“阿周真棒。”
过了几秒钟,周时轲扭头对傅斯冕说,“傅斯冕,你能帮我把它送回去吗?”
傅斯冕也蹲了下来,阿周认识它,朝他呜了一声。
“我让赵盱......”
“你们都回去,能走的人留在这里做什么?”周时轲淡淡道。
他知道傅斯冕在想什么,于是又说:“我还要去安城,物资送到了,我得去一趟,或者你把它送到离得近的哪个县里的宠物医院也行,你要再来的话,带点吃的,120来也只能带走伤者。”
而其他的人,还是等待援救,特别是那些舍不得自己的车的,他们还要等拖车,他们都需要吃东西。
傅斯冕看了周时轲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可阿周不肯走,它刚刚才做了一件很棒的事情,他还没过瘾,周时轲懒得管它过不过瘾,他怕阿周以后都成为一个瘸子。
傅斯冕没说话,直接将阿周整个抱了起来,阿周两只爪子搭在傅斯冕的肩膀上,一脸茫然。
周时轲忽然问道:“你那天偷我的狗,就是这么抱走的?”
傅斯冕笑了一声,“它自己跟我走的。”
“阿轲,你的狗都喜欢我。”他又加上一句。
周时轲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傅斯冕识时务地立马带阿周走了。
看见傅斯冕跨上那辆电动车,怀里抱着一只狗,周时轲看着是说不出来的违和感,他是不是脑子有病?他非得跟过来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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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过了半个小时左右,120和救援队陆陆续续都来了,傅斯冕还没回来。
正是中午,周时轲和杨上臣在车里吃泡面,前边放着平板看电影。
平板上边突然弹出来一条热搜。
#傅氏总裁傅斯冕在灾区救了一只狗,格局
杨上臣有不好的预感,他瞥了一眼周时轲,关掉了平板,怒道:“傅斯冕来这儿原来是为了搞新闻啊,这臭傻逼!”
还是用周时轲给他面子上添光,杨上臣觉得这也太恶心了。
周时轲隐隐觉得不对劲,可这里的滑坡才发生不久,媒体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配的照片也是傅斯冕抱着狗已经离开的照片,所以也不会是在现场的人偷拍的。
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傅斯冕。
“你发的?”
杨上臣听着他打电话像跟猜谜似的。
可傅斯冕竟然听得懂!
“不是我,阿轲。”
杨上臣:牛逼!
周时轲没说话,他低着头,眉头紧蹙,他最讨厌这些花里胡哨的操作,谁他妈这么不长眼?
他还在想,就见大批记者从最远处那边涌了进来,噼里啪啦一顿拍。
从时间线上来说,应该是这批人在路上遇见了傅斯冕拍下来的。
论周时轲对傅斯冕的了解,傅斯冕也不会是那种拿狗做文章的人,他没那么猥琐。
正想着,他就接到了宋归延的电话,对方语气温和。
“我看见了新闻,阿轲,你在安城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穷山恶水出刁民,别离他们太近。”
他或许是为了周时轲好。
但周时轲是真的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他和宋归延的合不来,或许在最早之前,他也想过,要是最后的最后,他真准备结婚了,宋归延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可现在,真不行,在宋归延说要请记者再加上刚刚这句话......
周时轲突然有些丧气,他还是没办法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将就都不行。
而另一头的北城周家,周时萱脸色很难看,她刚叫助理打电话去叫回周时轲,紧接着又看见了微博上的一张照片。
是傅斯冕抱着受伤的阿周的照片。
青年面容清冷衿贵,却一本正经地抱着一只狗。
周时萱忽然觉得,如果周时轲能和傅斯冕和好,也不错,爱屋及乌不是说说而已,他对周时轲的狗都是如此,对人自然会更好。
正考虑着,助理的电话接了进来。
“周总,小少爷在江城和傅斯冕的事情已经整理成文件发到您的电脑上了。”
周时萱看见电脑里新收到的那份文件,语气淡淡的,“嗯,我马上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