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是一道卫玄道的声音响起:“这还不够隐蔽?这种地方谁会过来?要我说,直接杀了他便是,偏你事多,优柔寡断的,一点都不像我。”
许疏楼怔了怔,悄然张望过去,洞口立着两人竟都是卫玄道的样貌,生得毫厘不差,只是一个身着白衫,另一个穿着黑袍。
“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子,”此时白衣卫玄道正叹道,“我怎么忍心要他的命?”
另一个卫玄道讽刺的笑了一声:“要我动手的难道不是你?说要待你在人前露面时,我再趁机背地里掳人,以免有人怀疑到你身上的不也是你?”
“谁叫他撞破了我们的对话呢?我又不能确定他究竟听到了多少,”白衣不理会对方的讽刺,“把如琢放在冰棺中藏在地下,待来日我飞升之时,留下个字条,再让人把他唤醒,也算全了我们这一场师徒之情。”
“你真觉得你能飞升?”
“我当然能,”白衣卫玄道瞥了对方一眼,“付出了这么多,我必须能。”
黑袍卫玄道冷笑:“付出?付出的是我,飞升的是你!”
“你我本为一体,分得那么清做什么?”
“那你怎么不亲自去对萧如琢动手?”
“你明知道,我现在不能做恶事!不然这番工夫都白费了!”
“哼,”黑袍冷哼一声,“我帮你做这做那,等你飞升了,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是说过吗?”白衣叹气,“待渡劫后,我定会寻机启用秘法,让你重新成为我的一部分,然后再飞升。你我分开,也伤了我的实力,我岂会抛下你不管?”
“飞升飞升,说得好听,谁知道你这法子能不能瞒过天劫。”
白衣卫玄道有些得意地笑道:“把恶念暂时摒弃出体外,我现在就是纯善之人,天劫没有理由不放过我。”
“……”
“好了,别说这些了,你有没有用心修炼那功法?”
黑袍拖长了音调,用一种很无赖的态度回答:“没有。”
白衣的声音变了个调:“为什么没有?!”
“你那破功法害死了张白鹤,还想让我修习,你疯了吧?”
“我不是跟你好生分析过吗?”白衣怒道,“我又不是故意害张师弟,当时你我还是一体,你明明都清楚的!我当初真的以为纯善之人便能成功修习功法,借此提升功力却不堕魔,才想让他试试,不然我没事找事害他干什么?谁能想到这功法是反着来的,他没修成反而范芷修成了?”
“少在我面前摆善人的谱儿,你的心思我心里门清,说得好听,你不就是想让他给你试错吗?”黑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张白鹤算是被你利用透了,你敢说你给他那本堕魔功法时没有嫉妒他心性的原因在?当年你不是还找过秘法,想剥夺他的心性用在自己身上吗?后来才发现这种秘法不过是个骗局,也是可笑,他死了以后,你又想让我这个分/身给你这位本体试毒,做梦!”
“你不要乱说,当初起意夺他心性,不过是见他空有心境却实力平平,不忍这种心性浪费而已,让他帮忙试错也不假,可要不是这种心性的修士难找,我也不会拿自己的师弟来试,”白衣语气软下来,“你我本为一体,我怎么会害你呢?那功法本是我给分体之后的自己准备的,谁知道反而被范芷修成了?那可不就是善人修不得,恶人却能修成?”
“你打得好算盘,我若修成了,就要和你重新化为一体,让你的实力大增,”黑袍讽刺道,“我若修不成,你就顺势把我抛弃了是不是?卫玄道啊卫玄道,你连你自己都要利用吗?”
“胡说什么?”
两人吵了起来,同样的声音相互吵架,听起来竟有两分诡异。
许疏楼怔怔地听着,从卫玄道与他自己的对话中拼凑出了一个可能。
眼前的黑衣人,似乎就是卫玄道的“恶念”。
她从前便听说过,卫玄道自知以自己的心性恐怕难以渡过天劫,便一直压抑着境界,派门下弟子到处去寻提升心境的法宝。不得不说,这厮倒很有自知之明。
看来,他大概是终于放弃了艰难的修心,而是想走捷径,寻到了某种秘法,干脆把恶念剔除出了体外。打算用纯善之体渡过天劫,然后再想办法把恶念重新融合回来。
能想出这种主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卫玄道这家伙倒也是个奇才。
若真叫他成功了,以后修真界的恶人岂不是都有了出路?
什么招魂幡,什么阴毒法宝,都可以随意用起来,无需担忧道心与因果,哪怕作恶一生,只要临渡劫时剖出恶念,就能成功骗过天劫……
许疏楼觉得卫玄道有些异想天开。
而张白鹤,她只替他觉得悚然,因为那份心性,他被同门的师兄盯上了一次又一次。
他只是一颗非常无辜的棋子,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丢了性命。
许疏楼闭目叹息,卫玄道明明什么都懂,他能明辨善恶,他明知道渡天劫要看心境,可他偏偏不肯做个好人。
他清楚自己心性差,他也懂得张白鹤是善、范芷是恶,可他偏要作恶,那就比懵懂之人更该死。
她探头看了过去,只觉得眼前这所谓善念似乎也善得不怎么彻底……
听他提起张白鹤时多般推诿,这“纯善之体”多少是有点水分。
更何况,难道只是自己手不沾血,凡事指挥别人去做便能算善吗?
许疏楼并不认为他能渡过天劫,修真路上想走捷径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太好的下场。
可惜她没有验证的机会了。
既然确定是他为一己私心害了张白鹤,那就没有理由让他活到渡天劫的时候了。
白衣卫玄道正和黑袍吵架,好在他还记得这是自己的一部分,实力相当,刀剑相向也分不出胜负,倒不至于拔剑对砍。
吵得正酣,突见空中一幅画劈头盖脸地冲自己盖了过来,他一时视线受阻,入目的只有一坨鲜活的牛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