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进途中,小程大人着实无聊得很,饱读传奇话本的他已经在脑海中给许疏楼补充出了一个完整的身世——对马匹那么熟悉,大抵是关外那边养马的马户出身,后来可能家中出了什么变故,流落青楼,如今又带着姐妹逃了出来。
为此,他还特地叮嘱了书童他们不要去打听她们的过往,以免勾起人家的伤心事。
许疏楼上一次被人当成脆弱的瓷娃娃般对待时,还是身体变小时被师妹揣在怀里的那阵子,此时小程大人一行倒还没夸张到那个份上,不过与她交谈时也是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戳到她敏感之处的模样。
傍晚时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他们停下来寻了处山洞生火休憩的时候,许疏楼就对师妹道:“气氛好似有些古怪,要不,我干脆就向他们坦白身份吧。”
白柔霜托着腮:“其实也没甚么区别,你看,他们若得知你是修真界恶名远扬的许疏楼,与你说话时也一样要小心翼翼。”
许疏楼失笑:“我的恶名倒还没传到凡界呢。”
话虽如此,她也没有继续纠结于这一点,正巧那边生好了火,小程大人招呼她们过去烤火,两人便凑了过去,一道聚在火堆前。书童又给每人分了热茶捧着暖手。
外面的细雨不多时就变成了暴雨倾盆,一阵紧似一阵,在地面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水雾,远处山峰树木笼在一层朦胧当中,山洞外的野花被打得花枝零落。
小程大人顾影自怜,吟了句诗:“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我岂不就是那即将被雨水摧折的名花啊!”
在场所有人虎躯一震,都被这话震到失语。
白柔霜凑到师姐耳边低声道:“咱大外甥还挺多愁善感的。”
小程大人吟罢伤感诗句,转身望向众人,似乎在等人安慰,离他最近的许疏楼默默把手里的茶杯递了过去:“多喝热茶。”
“……”
半晌后,火堆旁的护卫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想我媳妇了。”
触景伤情的气氛荡然无存,小程大人喝了热茶,嘟囔着去睡了。
许疏楼主动提出守夜,白柔霜打着哈欠硬是要陪她。
许疏楼让她枕在自己膝上歇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下雨天,”许疏楼望着雨帘,“我父亲常说,喜欢雨天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旱季的农人,还有一种就是我这样无所事事不必在雨天出行劳作的富贵闲人。”
“令尊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明白,也不代表就能做好。”
许疏楼伸手去接雨滴,很快手心里便积起了一小洼雨水。
白柔霜抬眼看她:“现在呢,还喜欢吗?”
“喜欢啊,春雷冬雪,夏雨秋风,都叫人喜欢得紧呢,”许疏楼笑了笑,“我今日许是被小程大人染上了几分多愁善感吧。”
白柔霜就在连绵的雨声和师姐柔和的嗓音里进入了梦乡,梦里有红炉帐暖,有雨打残荷。
众人醒来时,已是东方既白,云销雨霁,空气中漫延着雨后独有的那种清新。白柔霜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此时很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与大家一道打点行囊再次上路。
许疏楼昨晚守了夜,此时大家便要她在马车上休息一会儿。她并未推却这份好意,在颠簸的马车中,渐渐入眠。
她做了一个梦,或者可以说是之前那个梦的续篇。
她似乎是跳过了很多情节,梦到了梦境的结局。
这样说或许显得很古怪很拗口,但她看到梦境中的自己一身喜庆的红袍,站在陆北辰身侧,脚下踩着红色的毯子,耳边响着丝竹之声,还有人口中不住地说着什么恭喜门主。
举目望去,凌霄门大殿之内一片大红,梁上扯着红纱,桌前燃着红烛,殿前挂着灯笼,分明就是喜堂的布置。
这是在嫁娶吗?她要嫁给陆北辰了?可……白柔霜呢?
门主指谁?难不成是梦里的许疏楼当上门主后强抢了民男陆北辰?不应该啊……
她很快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转眼间,又是两位身着喜袍的女子被喜婆搀扶着进门,脸上蒙着修真界并不常用的红盖头。她觉得有些古怪,不过想想,梦境世界嘛,有什么奇怪?这里的陆北辰搞着修真界少见的三妻四妾还没被人打死呢。
两人进门后,梦境里的许疏楼就主动退后一步,低眉垂首地让出了位置。
所以这是一场……多人婚宴?几对儿新人一同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