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族男人的叫声刺耳。
肖祺的衣角在空中飞扬,面无表情的凝望着那个下坠的男人,只等着看他摔在地上,浑身出血的惨烈模样。
城下的人见此变故,也纷纷惊叫起来,生怕那人落下砸到了自己,不自觉地四散开来。
忽而这时有一白色的人影在空中掠过,飞身向前。
那人冲过来的速度极快,一把就拎住了鬼族男人的衣服,将他提在了半空中。
眼看着鬼族之人被救,肖祺目光猛的一沉,手中画出一道杀光直接的冲了上去。
他活了一千多年,让谁死谁就要死!
还从未有人敢在他的面前不知死活,明目张胆的救人!
肖祺双目泛出血红,犹如猎鹰一般俯冲而下,耳边风声猎猎,玄色的衣服在空中翩跹而起。
在城下之人愈发强烈的叫声中,只是一个眨眼,他就冲到了白衣男人的身后,抬手狠狠地将手掐住了那人的后脖颈。
他手劲很大,手背青筋暴起,用了几乎可以掐断巨木的力道。
那人的脖颈纤细,痛的猛然一颤,闷哼出声。
肖祺全然不理这些,他浑身杀意漫天,另一只手掌中燃起黑色的火焰,正要将这束火焰拍进那人的胸口,让这人尝尝敢从他手中抢人逞英雄的下场是什么!
他会让他烈火焚心,痛苦致死!
白衣男的功力也很强,正在肖祺挥出掌法之时,他居然一个转身,从肖祺的手中挣脱出来。
可他却不反击,只是朝后退。
于是肖祺反手又是一掌,手中黑火更浓,手掌刚要逼近那人的心脏,却见那人抬眼之间,居然是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肖祺心中大震,手已经来不及收回来了,他只能将掌心的黑火尽数熄灭,可是带有法力的手掌还是重重拍到了林倾白的胸口。
林倾白转身落地,被这一掌拍的身子向后滑了好几米,嘴角溢血,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喘着。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肖祺一怔,没有从这番变故中回过神来,他缓缓落地,望着林倾白怔然的没有说话。
林倾白的脸色苍白,咳嗽的双眼泛红,眼尾如同抹上了一尾胭脂,格外的显眼,白嫩纤细的脖颈被肖祺掐出了五道鲜明的红痕。
明明身上法力强大,可是看起来既然有一种被人凌虐的脆弱。
林倾白手中救下来的鬼族之人瘫软在林倾白的脚边,他目光惊恐的望着二人,脚底打滑的站了起来,最后居然半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而是转身疯了一般的逃走了。
眼见人都救下来了,周围围观的人也不再驻足,渐渐走的走,散的散了。
何昉棱几人连忙跑上前来,扶住了林倾白摇摇欲坠的身子。
凉瑶楚抬手给林倾白诊脉,在诊得林倾白不过是受到了内力的重击,并无什么大碍时,她心中的担忧才算是放下了。
但凉瑶楚一向是个冲性子,她转过身指着肖祺毫不客气的说:“你是何方之人?!怎么如此的嚣张,大庭广众之下便敢杀人行凶!还把我们公子伤成这样,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还有没有王法?!”
肖祺已经缓过神来,他的目光黑寂,望着凉瑶楚冷笑了一声说:“在我这里,我就是王法。”
“你!!!”
凉瑶楚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跋扈之人,她怒指着肖祺,气的抬手一道紫光打向肖祺。
肖祺未动,而是站在人群中的枫绾走了出来,挡在肖祺身前拔出了剑,轻松挡下了凉瑶楚的那一击。
凉瑶楚抬手,还欲再打,却被林倾白抬手拉住制止。
他刚喘匀了一口气,声音艰难地
说。
“羌缦,你打不过他们,不必再打。”
林倾白心中清楚,肖祺和他身后的那个女子,法力高强,绝非善类。
凉瑶楚虽然法力不低,但是绝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现在二人还未动怒,若是他们真的对凉瑶楚的攻击当了真,打了起来,那必定是战的两败俱伤,这鬼城估计都要翻天了。
凉瑶楚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她甩开了林倾白的手,怒声道:“那你方才为何不打他?!为何对他手下留情?!”
凉瑶楚看的很清楚,方才在空中林倾白转身的时候,分明是可以借机一掌打到这坏人的身上,但是林倾白他没有打!
有机可攻,却未攻。
此乃打仗中一大忌。
所以林倾白才会生生的捱了一掌。
林倾白闻言并未多解释什么,他轻声说:“肖公子曾经救过我一命……”
这下凉瑶楚却是没想到,她不敢置信的啊了一声。
身后的何昉棱适时的走上前两步,对着肖祺拱了拱手,也并未提到方才的冲突,只是笑着缓和着剑拔弩张的气氛说:“肖公子,想不到我们真是有缘,前些日子掘地瀑布一别,本以为仙界旷阔难以再会,没想到才过了短短几日,我们便再次相逢了。”
肖祺站在几人面前,身上的那股狠劲也消失了。
他身材修长,面容俊秀,站在风中那衣趹招展的模样,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质,一点也找不到方才红着眼睛,满身杀气要杀人的样子。
他也冲着何昉棱回礼拱手,语气却是不客气道:“何公子,确实是有缘分,我也没想到两次遇见你们居然都是麻烦事。”
何昉棱哈哈一笑道:“我师兄一向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若是坏了肖公子的事情还望公子见谅,只是不知公子方才是为了何事闹的如此动荡?”
“并无什么大事,方才那人想要偷我银袋,被我给发现了,自然是要惩罚一下他了。”
惩罚这两字从肖祺口中说的轻巧,像是他不过是踹了人一脚的惩罚。
何昉棱一向圆滑,他啧了一声,挥了两下手中的折扇,顺着肖祺的话说:“那确实是该罚,这事怪我们没有问清楚缘由就贸然出手了,多有得罪了,肖公子。”
这时林倾白忽然心口刺痛,他身子往下滑了滑,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
肖祺就顾不得回应何昉棱的废话了,而是蹙起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倾白看。
何昉棱顺着肖祺的目光望去,眉毛挑了一下,说道:“肖公子不必担心,我师兄不过是受了一点轻伤,回去休息半日便好。”
肖祺依旧是没有说话,他目光沉沉的望着林倾白,却也不说话,像是在等着林倾白先同他说话一般。
按照礼仪,不管怎么说,肖祺就算对别人再残暴,他之前也救过林倾白一命,林倾白于情于理都应该跟人打一声招呼,寒暄几句。
但是林倾白方才被他掐的脖颈生疼,胸口像是含了一把刀片一样,每呼吸一口那些刀片都割着他的心脏,他连呼出的空气中都含着血腥气。
林倾白毫不怀疑,如果他方才转身慢了一些,如果肖祺用的手劲再大一点,如果他不是之前和肖祺有过一面之缘。
现在他估计已经被肖祺那一掌打成重伤了。
更令林倾白烦躁的是,他其实并不是因为肖祺是他的救命恩人所有没有反击。
而是他下意识的就是没有想到反击!
林倾白一向战力灵敏,在打仗之时身体上的每一个部分都充满警惕感。
只是方才不知道为何,他和肖祺动手的时候,哪怕他看见肖祺心狠手辣,次次下死手,可是他就是半分危机感都没有。
身体中的那些什么警惕感,什么戒备心,全部都失灵了。
就像是他的身体自我感觉到,这个人做不出伤害他的事情。
可是现在林倾白被他打的浑身难受,胸腔翻涌。
由于没有魂丹,他浑身的内力都被那一掌打的在体内叫嚣狂肆,给林倾白折腾的浑身酸软,虚弱不堪。
他烦的连表面的寒暄都不想和肖祺寒暄了。
林倾白嘴巴动了动,不是对肖祺说说,而是对何昉棱说:“……先寻个客栈,住下。”
说完林倾白捂着心口,转身就走了。
何昉棱也没想到林倾白走的那么干脆,半句话也不给人说......
于是何昉棱站在原地,抬着双手不知所措的朝林倾白背后挥了挥:“哎,师兄……”
林倾白已经走远了,何昉棱又只能回过身来,对着肖祺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肖公子,我师兄身体不适,我们先走一步了,告辞!”
说完何昉棱也快步的跟上了前面几人的脚步。
肖祺一言未发,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目光又黑又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枫绾站在他身侧,轻声唤了一声:“王上。”
肖祺这才回过神来。
他望着很远处林倾白越来越小的背影,瞳色沉了沉,忽而低下头笑了一声说:“枫绾,你说有些人多虚伪……”
枫绾不明白肖祺这话何意,便诚实道:“王上何意?枫绾不懂。”
肖祺反问她:“你会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吗?”
枫绾说:“不会。”
肖祺笑了声说:“这不就对了,人生在世,有人为钱,有人为名,这世间哪有什么大无畏的人,救人?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枫绾不明白肖祺此话之意,但她明白王上并不喜方才林倾白救人的举动。
于是她躬身道:“王上,若你不喜他,枫绾这便去杀了他。”
肖祺望着林倾白消失的背影眯了眯眼,半响低声说:“不必,留着他还有用。”
“是。”
-
凉瑶楚领着众人去寻找鬼族的客栈住宿,但是近来鬼族中前来的游客多,他们一连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没有空房。
眼见着林倾白脸色越发的苍白,终于是找到了街边一家不大的客栈。
那家店的前台小二是两个鬼族之人。
一个人化形出了脑袋,一个人化形出了一双手。
凉瑶楚急的气喘吁吁走上前问:“你们客栈里可还有空房?!”
化形出脑袋的那个小二正在昏昏欲睡,他的脑袋悬在空中,慢悠悠的抬眼看了凉瑶楚几人一眼。
一看几人穿着朴素,没有穿金戴银,虽是一个长得比一个好看,但一看就不像有钱人。
这几日来鬼族的人多了,他们只招呼出手阔绰之人。
于是那小二又缓缓的合上眼,提着嗓音说:“没有———”
凉瑶楚怒眼一瞪,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匕首插在前台上。
木头被生生的插进去一个大洞。
那小二浑身一抖,顿时也不困了,望着那个匕首吓得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
“有没有?!”
凉瑶楚咬着牙问道。
“有有有有有!!!”
那长了头的小二立刻跟小鸡啄米一样,对着旁边的小二说:“快找啊!!!”
旁边那个只有手的小二,双手颤抖的在登记册上面快速的翻找,最后找到了四个房间,双手将四把钥匙颤巍巍的捧到了凉瑶楚面前。
莫御罗和玄彻一间房,其他人一人一间,正好。
等到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林倾白
被莫御罗搀扶着,刚踏进房间时,猛的喷出了一口血。
鲜血飞溅在地上。
林倾白的身子也如垂柳一般,猛的晃了两下往下坠,凉瑶楚急忙扶住了他。
莫御罗和玄彻两个人都吓的一愣,慌里慌张的看着那滩血,不知道该怎么办。
何昉棱也瞪大了眼睛,再也没有方才对着肖祺时那番人模狗样的文雅,半响他憋出了一句脏话:“卧槽!这个臭小子下手这么狠!!!”
“你以为呢!”凉瑶楚一边将林倾白扶到床铺上歇息好,一边对着何昉棱愤愤道:“不然我方才为什么想冲上去打死他个狗东西?!你们一个二个还拦着!我当时站在下面可是瞧的清楚,最后那一下要不是他忽然收了力道,那下的可是死手!就算你们说什么他是救命恩人,那挨了他这一掌内力,仙尊也快把这条命都赔给他!”
凉瑶楚这样说道,说完看着何昉棱和林倾白两个人,气的咬牙切齿。
最后她狠狠的将林倾白床上的被子一摔,憋不住的对林倾白说:“你为什么不反击!以你的功力要是出手,最起码也能给他打一个重伤不起!这才公平!你为什么要让着他?他又不是你亲人,又不是你徒弟!和你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让着他!”
“什么救命恩人不救命恩人的!到他面前他就是你救命恩人了?我才是!我!!!”
凉瑶楚气的指着自己鼻子对林倾白重声说:”你哪次的命不是我救的?!我这什么运气啊!在凡间要救你,好不容易回到仙界了,还摆脱不了当大夫的命!我是你丫鬟啊!”
凉瑶楚穿着一身紫纱裙,气的在客栈里团团转,那裙摆都快要转成圈了。
房内没有一个人接她的话茬。
林倾白也疲惫的很,抬手将被子盖在身上,虚弱的闭上眼,不理凉瑶楚的怒言。
果然凉瑶楚就像是在人间一样,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每次林倾白生病了,她发一通脾气,说上几句,到最后还是刀子嘴豆腐心,该做的一点都没有落下。
林倾白闭上了眼睛,她就站在床边给林倾白身上输送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