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回过头,双眸如死一般的黑寂。
苏博远就站在了他的身后。
夜深寂静,秦安缓缓的站起身子,手中的灰沫随风飘飞。
二人互望之间,秦安声音沉冷的问他:“你随身带着谁的画像?”
苏博远一愣,一向冷淡高傲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几分的慌乱。
他想要跨步走上前,却又脚步定在原地,半步都挪动不得,胸口一起一伏的粗喘着,最终是声音沙哑的说道:“........你看见了什么?”
秦安很笃定的说:“你喜欢的人不是纪梦桃,是我的师父........林倾白。”
秦安甚至没有问过苏博远,就这样一字一句很笃定的说道。
苏博远的双眸猛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他的喉结滚动,艰难的从嗓子中挤出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苏博远强压着脸上的镇定,可是说话中的声音都在颤抖。
“简直可笑!我怎么会喜欢他?!”
“........”
“在修真界没有内丹之人就是个废物!我怎么可能喜欢林倾白这种没有内丹之人,他手无缚鸡之力,除了会文绉绉的说上几句文言文句还能做什么?我就算是喜欢一条狗都不会喜欢他!”
苏博远往日虽是说话难听,但是还从未用过这种锋利的话语去诋毁折辱林倾白。
秦安遥遥的站在房檐之下,面色沉如冷冰,身上黑气萦绕,就这样定定的望着苏博远。
可是夜太黑了,苏博远完全没有察觉到秦安身上的疯戾之气。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被扒光了羽毛的孔雀,身上只剩下一层光秃秃丑陋的皮毛,供人讥讽嘲笑。
他从小便是慕强之人,未来定然是要飞升成仙,而他的伴侣也定然是要与他匹配,是修真界的人上人。
他无法接受自己喜欢平凡如蚁的林倾白,更无法接受如今自己的脸面被一个没有内丹之人嘲笑。
于是苏博远紧握着拳头,用最刻薄的言语去讥讽林倾白,去讥讽秦安,像是这样贬低他们,他就可以证明他不喜欢林倾白,就可以将所有的不平都磨灭,以此来获得他曾经的骄傲。
秦安一言不发,苏博远却是望着秦安那吊着一个胳膊的绷带,语气愈发的冷冽的说道:“你们这种没有内丹之人,就应该有些自知之明,若我生来没有内丹,还不如自尽而亡!还不至于拖累其他的人,你怎会如此高看自己,觉得我会喜欢你们这种废人!”
苏博远的话音还未落,远处秦安的身影忽然化成了一道黑光,只是眨眼之间,秦安的身影便闪现在他的眼前,残影未散,直逼苏博远面门,速度之快另苏博远双眼巨震,未及躲闪,秦安便抬手挣脱了手上的绷带,一把掐住了苏博远的脖颈。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苏博远被狠狠的撞到了身后的围墙之上。
秦安手上的力度很大,墙壁都在簌簌颤抖,灰尘四起。
苏博远被撞得浑身剧痛,面色扭曲,犹如被千斤巨石重击,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秦安却是将他压制的动弹不得,原本令他引以为傲的法力在秦安的面前却半分都施展不出来,彻彻底底的被法力压制。
他的脖颈被秦安掐的几近断裂,抬起眼睛不敢置信的望向了秦安。
秦安的双眸血红,只是单手摁着他,身上的血腥之气却几乎要将苏博远淹没在其中。
苏博远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时他在秦安的面前,居然不由的心生畏惧。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面对滔天的山崩海啸,无关胆子大小,只是人类对于比自己强大万千倍事物,没由来的恐惧。
苏博远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他竭力的想要挣脱,身子却像是被冰块冻住了一般,分毫都动弹不得。
如今他面对秦安,犹如蚍蜉撼树。
秦安抬起拇指抵住了苏博远的下巴,让苏博远强制的望向了他。
苏博远就像是被他掐在手中的蚂蚁,被迫的看向了他。
秦安脸上的表情再也没有以往的那般无害,只见他双眼之中皆是不尽的邪气,嘴角勾笑。
就这样他一点点的凑近苏博远,就像是毒蛇一般,在苏博远的耳边轻声的说道:“你现在看一看,到底谁没有自知之明?谁是个废人........”
“.........”
苏博远脖颈的脉搏在秦安的掌心之下剧烈的跳动,秦安缓缓的将大拇指按在了他的动脉之处。
他用的力道不大,可是苏博远却是浑身一抖,脑中无比清晰的认识到,秦安方才这两下简单的动作,甚至没有使出的任何的法力,却能轻易的将他压制到如此,绝非是等闲之辈。
就算是整个修真界,也找不出第二人可以如此。
他的父亲苏堂长不行,即将飞升成仙的云上大人也不行。
秦安的拇指就按在苏博远的脉搏跳动之处,时轻时重,就像是在逗苏博远玩一样,随后他低声的笑了一声,对苏博远说:“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才是那只蝼蚁.......我杀了你,比杀了一只蚂蚁还简单.........”
秦安的话音刚落,苏博远身后紧靠着的围墙便应声而裂。
轰隆一声巨响!
围墙砸到了地上,变得粉碎。
飞沫飘散,响声在普陀山之上来回的回荡,引发阵阵狼啸。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众人的喧闹声。
“方才是什么声音啊!吓死我了!”
“好像是什么塌了,不会是房子塌了吧!”
“我听着好像是苏学长寝室传来的,苏堂长我们要不要前去一看?”
“我之前听说普陀山晚上经常有灵兽出没,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朝这边越走越近,眼看着再过一个转弯就要走过来了。
即便是此刻苏博远命在旦夕,但是他宁愿自己被秦安杀死,也不愿意被众人看见他如此狼狈丢人的模样。
他心中慌乱,抬起双手扒住了秦安掐着他的手腕,想要挣脱出来,抬眼却看见那个方才还狠戾的男人比他还慌。
不等着苏博远自己挣扎,秦安就自己松开了手,想了一想,抬起手一掌拍向了自己的胸口。
他这一下打的重,嘴角立刻溢出了鲜血。
苏博远双眼睁大,不明所以,正在讶异于秦安自己打自己的操作,身后的人已经赶来了。
为首的便是苏堂长和林倾白。
秦安捂住了心口,身子便由着力道,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猛地跌坐在地上。
林倾白心中一紧,快步的跑上前,抬手扶住了秦安,焦急的问道:“怎么了?为何成了这样?!”
在场所有人望着眼前的场景,目光都聚集在了苏博远的身上。
在众人心中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苏博远和秦安一向不对付,苏博远厌恶秦安至极,而现在墙壁倒了,秦安不会法力,口吐鲜血,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林倾白手中用力的搀扶着秦安虚弱的身体,很认真的查看着秦安身上的伤势。
这一看他就更心痛了。
这几日秦安受伤的手臂好不容易好了一些,现在又被撕扯的伤口裂开,白纱布处也溢出
了血痕。
苏博远站在不远处,望着林倾白望着秦安的神情,方才被撞击的疼痛感好像更加的痛了。
林倾白检查完秦安身上的伤势,眼睛微红的抬起眼睛。
他挡在了秦安的身前,望向了苏博远,声音颤抖的质问道:“苏公子,林某不懂,我们没有内丹,不会法力,是如何碍着苏公子的眼了,以至于让苏公子将我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先杀而后快!”
林倾白正在气头上,秦安佯做虚弱,手上却是按住了林倾白的手,轻声说道:“师父,我无事.......不必动怒........”
苏博远面对林倾白的质问,却是咬紧了牙齿一言不发。
曾经苏博远无论对林倾白说出什么恶毒嘲讽的话,林倾白都从未与他计较过,每一句话都开口唤他博远。
而如今因为秦安受了伤,林倾白的话语中没有博远了,也没有轻柔了。
他叫他苏公子,字字句句皆是厉声的质问。
苏博远的手紧握成拳,他用尽全力直起身子,声音冷的犹如寒冰一般对林倾白说:“是!你们就是碍着我的眼了!你若是心中清楚,最好离我远一些,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博远!”苏堂长高声呵斥道。
苏博远却是并未停止,反倒是言辞激烈的继续说道:“在这个修真界,你们本就是违规常理的存在,你们就应该坠入凡间,过凡人之苦!历凡人之劫!为何过来拖我们修仙之人的后腿!你可知我每次看见你!看见你们这些人有多么厌烦!”
“苏博远!”苏堂长再也忍不住了,两步冲上前。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苏堂长狠狠的一巴掌甩到了苏博远的脸上。
苏博远被打的侧过脸去,脸上一道鲜红的五指印,苏堂长被气的肩膀颤抖,抬手朝寝室指去,怒声到:“滚!你给我滚!滚去寝室之中静思己过!不到我们离开普陀山那日,不许出来!!!”
苏博远双眸暗沉,甚至未抬起手摸一下脸上的红肿,他抬起眼望向了林倾白。
林倾白的手依旧紧紧的握着秦安的手臂,眼中只有秦安一个人,而秦安则站在林倾白的身旁,眼中深黑,却嘴角勾起的笑望着他。
那种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落水狗。
这个落水狗明明已经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了,却还是龇牙咧嘴的想要强撑着满身的伤,一步步走回窝中,再自己舔舐着伤口。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的伤痛。
苏博远喉结滚动了一下,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大步朝寝室走去。
他的背影孤寂,身影消失在了殿中。
直到大门重重的合上,周围一片寂静,无一人敢多说话。
苏堂长被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待他心神稍微平静了之后,回过身来拱手对林倾白说:“林公子,秦公子,小儿愚昧,出言冒犯了二人,更是冒犯了慕善学堂所有人,今日我苏玉清在这里替他向各位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