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贝尔“嗡嗡嗡”的脑子让她用梦游的状态咕哝:“别拽我的手腕,痛……”
没有拽,抱着你呢。
——洛森懒得和这个状态的她打嘴仗,事实证明,今早加糖加奶油的巧克力摩卡还是太心软了。
就该直接一大杯黑咖啡去,提神醒脑。
……算了,就是想想而已,她可是连喝口黑咖啡都能哭的哭宝宝。
洛森一路把自己任期一天的女朋友带到了她宿舍楼下。
她的头已经在一点一点了,但精灵这次,绝不打算偷偷离开。
【五分钟后】
“喂,醒醒。”
“醒醒。”
“……哇,好大的一块巧克力麦芬!还赠送巧克力色抱抱熊!”
安娜贝尔:“在哪?我买了!给我!我的!”
她猛地弹跳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天旋地转——旋转到脚下的视野后,又险些“哇”地一口吐出来。
脚下,是悬空的。
离地,起码这——么高。
“没有了,巧克力色抱抱熊是限量赠送,卖完了。”
弱智宿敌在身旁冷酷道:“以及,把我胳膊抱紧点,你不会想从这棵49米高的水杉树上摔下去的。”
安娜贝尔激动尖叫:“你说多少米?你说多少——米?!”
“冷静。肉桂小面包要吃吗?”
“给我!给——我!”
依旧是学校食堂那种九铜币一大袋的肉桂小面包,安娜贝尔惊魂未定地往嘴里一气塞了好几个,直到噎住,才稍稍找回神智。
身旁的精灵又递上了一杯甜牛奶。
这次清醒的安娜贝尔不敢伸手接了——她整
只恨不得以寄生植物的姿态缠在洛森的手臂上:“咳(你)!咳(你)!咳咳咳(喂我喝)!”
精灵从这段被噎住的咳嗽声中辨认出句意。
然后他默默把甜牛奶插上吸管,递到了她嘴边。
安娜贝尔立刻探头,惊恐地“吸溜吸溜”一番,终于惊魂未定松开吸管时,已经把可怜的吸管口咬成了皱巴巴的爱心。
“你——你疯啦?!”
冷静的安娜贝尔用稍微小于尖叫的分贝说:“快放我下去——我需要地面!”
“嘿,别盯着下面看。我抓着你呢,你很安全。”
坐在树枝上的精灵笑了笑,“别害怕,把头慢慢抬起来,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骗人。
太恶劣了。
肯定是今早的报复。
安娜贝尔抠紧了他的手臂,颤巍巍地抬起头。
——盛大而浪漫的红色映入眼帘。
那是地平线,与地平线上燃着的火焰。
“一整年,只有满月季的前一天,才会有这种颜色的夕阳。”
精灵轻声说,“而能看到这种夕阳的最完整视角,只有泽奥西斯的这棵水杉树。漂亮吗?”
安娜贝尔说不出话。
自然的美,对一个厌恶森林、都不怎么抬头看天的贵族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
……陌生,却又迷人。
如同漩涡。
“你觉得那是什么颜色的红?”
她用耳语的音量道,像是害怕惊醒了地平线那边沉睡的什么未知:“它……真危险。就像……火。”
还真是一模一样的答案。
小时候我以为那是醋栗的红,你坚持那是一种能烧穿一切的火焰。
长大了我认为那是月季的红,你却还坚持那是危险的火焰。
我总觉得,固守答案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但既然醋栗或月季都无法拥有……
“我也觉得是火。”
洛森·布朗宁扭过头,静静注视着安娜贝尔在夕阳下的侧脸。
“会带来痛苦,但是,很美丽。”
安娜贝尔盯着盛大的落日发呆,喃喃道:“你是不是说反了,美丽与痛苦当然是痛苦被强调……谁愿意为美丽付出痛苦……”
是啊。
就如同尖锐的牛排刀,流血的手臂,层层叠叠的楼梯,不得不准备出两份的答案。
——他该死的早就知道会有多痛苦了。
“谁知道呢。”
精灵收回视线,不再多言。
他们共同坐在树枝上,目睹了这轮色彩瑰丽的太阳沉下去。
直到四周陷入一片漆黑,月亮缓缓爬出,安娜贝尔才缓过神来。
她干巴巴地说:“哇。”
“你怎么……我是说……为什么要带我……看这个?”
“今天是交往第六天。”
即使靠得很近,在黑暗里,刚刚接受了太热烈颜色的视网膜,依旧模糊着,没能勾勒出
对方的轮廓。
安娜贝尔再次——也只能——听见他懒洋洋的语气。
“左右明天就分手了,我缠了你这么久,总要缠到一场约会吧。”
得到答案的大小姐有点愣。
“这就是……你要的约会?可约会应该是……”
应该是盛装打扮,觥筹交错,在华丽的器皿与华丽的穹顶下。
“约会就是待在一起。”
宿敌简单粗暴地打断了她,听上去很不耐烦:“而且你指望我为即将分手的女朋友准备什么盛大约会啊,或者,你现在还能有梳妆打扮、走去豪华餐厅的力气?你真的不会昏死在热水浴缸里吗,蠢宝宝?”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安娜贝尔才觉得,自己眼皮开始变沉了。
“我困了,没工夫陪你扯皮……”
她打了个哈欠,搂着他的胳膊,凑紧了一点:“我警告你,别让我在这根树枝上坐一夜……”
“等等,别睡,我还有东西给你。”
哦。
安娜贝尔·困·斯威特:“如果是你负担不起的昂贵礼物,我会偷偷把钱塞回你口袋的,并疯狂奚落你试图装蒜的大男子主义精神,巧克力脑袋。”
洛森:“……”
他直接一掌劈过去。
把人再次吱哇乱叫敲醒:“干嘛!干嘛!又敲我脑门,又敲,又敲,我迟早会被你敲傻——”
本来就够傻的,不差一星半点傻。
“要给你的是这个。”
洛森没好气地从夹克内层里掏出折叠好的东西——这期间安娜贝尔因为他胳膊的晃动再次尖叫着抱紧——
“全球法师交流赛的参赛选手名单,以及他们每个人的详细资料,包括擅长魔法与致命弱点。”
在图书馆里那些厚厚的、积满了圆珠笔痕迹的羊皮纸,被叠成一颗颗小方块,尽数塞进安娜贝尔长袍口袋。
她愣住了。
“我昨天没出现就是因为这个,突然得知了你报名法师学徒交流赛……所以找渠道弄到了这些。”
反正往年的交流赛我为了在场外下注开赌也积累了一堆资料。
他无所谓地说,安娜贝尔能想象到对方耸肩的样子:“今天这么反常,也是因为知道你报名参赛……我可不会再打扰你看书了,前几天打扰够了。所以,你可以暂时放心,我是不会把七年之痒提前这么多的。”
哦。
安娜贝尔不知道自己该回复什么。
那些疑点都迎刃而解——一个体贴的男友当然不会干扰女友正经为前途拼搏的学习,他今天的反常,都是事出有因。
——所以,自己身边的,绝对还是,不完整的、失忆的布朗宁。
安娜贝尔恍惚放松了搂住他的手,又恍惚收紧了一些。
……太好了。
真的是失忆的布朗宁。
“而且,呃,我用那些渠道打探资料时,偶尔听到了一些传言……现在,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即使他该死的早就知道,但果然还是,不想放弃。
“安娜贝尔,如果我们之
前真的是宿敌。”
完完整整的洛森·布朗宁用近似耳语的音量低喃:“你会喜欢……吗?”
“看在今天这……份临别礼物的份上,请你诚实回答。”
他没说那个“我”。
但树枝上贴在一起的两位都明白那个隐藏的“我”。
安娜贝尔迷茫而困惑,但的确,口袋里的,是份无比珍贵、无法用金钱衡量的礼物。
那她的回答也应当郑重、诚实、发自内心。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放开了抱着他的一只胳膊,用那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对方隐在黑暗里的脸。
嘭。
砰砰。
砰砰,砰。
……一分钟,191下的剧烈心跳。
几乎让她头晕目眩,能从这棵水杉上失足摔落。
——也许就算摔落,也不会有这么剧烈的心跳。
绝对不会弄错的。
“洛森·布朗宁。”
她认认真真地,核对着心跳声回答:“我最、超级、无比、迫切地讨厌你。”
“讨厌你的眼神,讨厌你的笑容,讨厌你的一举一动,就算周围无比黑暗,我伸手碰碰你的脸,都能在看不见你眼睛的情况下升起浓烈的厌恶之情。”
“这是我最诚实的回答。抱歉。”
良久,对方短促地笑了一声。
“好的,我明白了。那明天恢复记忆之后,绝对会非常尴尬啊。”
“……我一直都在向你强调这点吧,愚蠢的巧克力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