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春眠本就是容易燥热的体质,考试期间备着纸巾,紧张起来掌心满是汗,她跑到张雁回面前,张雁回拿起背包,敞开晴雨伞,罩住蒋春眠。
“热吗?”
“嗯。”蒋春眠用纸巾擦干净汗珠,没地方扔,张雁回顺手接过,扔到旁边的垃圾桶。
张雁回:“热就靠我近点。”
蒋春眠正有此意,但两人只是贴着走,没有更近一步的举动。
用完午餐,蒋春眠有午休的习惯,两人早就在附近的旅馆订了房间。在家里一间屋子睡惯了,有时候张雁回会到蒋春眠床上,有时候在地上打地铺,两人订的双床房,但午休的时候,蒋春眠热得不行,考场外的小旅馆空调不管用,呼呼往外冒热风,怎么调节都不行,其他房间也这样。
蒋春眠翻身,身后张雁回侧身对着她,目光灼灼,蒋春眠开口:“你到我床上。”
话音还没落全,张雁回就来到她床边,屋内燥热的空气随着他的到来尽数消散,蒋春眠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张雁回说时间不早了,考试还要继续,她不睡觉下午没精神,就自然而然地抱住他的腰,蜷缩进他的怀里,仿佛缩进冰块制造的冰床。
或许是温度适宜,因气温升起的燥热消失后,蒋春眠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意识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发顶有压感,她眼睛半睁半闭,察觉到是张雁回的唇。
她登时呆住,不敢乱动,僵着身子缩在他怀里,发顶那道沉重的吻久久未离。张雁回偷眼打量蒋春眠,见她睫毛眨动地飞快,就知道她醒了,他脸也红起来,强装镇静地离开她的头发。
“醒了?”
“......嗯。”装作刚醒的样子揉揉眼睛。
张雁回:“闹钟没响,还想再睡会儿吗?”
蒋春眠摇头:“睡不着了,收拾收拾走吧。”
“好。”
最后一场结束,浑身的担子卸下。蒋春眠出考场就看到张雁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考场门口人来人往,她不顾拥挤,快跑到他的面前。
“考完了!”蒋春眠估算了大概的成绩,去年她在考场魂不守舍,今年则全然不同,她对自己在考场的状态很满意,因此落笔的最后一刻,心间的雀跃几乎要冲出来。
她跑到张雁回的面前还不算,双脚像是不听使唤,蹦着到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又喊又笑,张雁回何尝不激动呢?期盼了许久的高考,愿望落空,到阴差阳错,以身死之身赴考。
张雁回唇角翘起来:“那么开心啊。”
蒋春眠:“明天我要睡到中午再醒!”
考场外面人山人海,聚集着接考的家长们,两人亲昵的举动引来旁人的围观,张雁回见蒋春眠没注意到,他更加不避讳,恨不得都让人瞧瞧,蒋春眠是他的!想到这里,张雁回收紧环抱着她腰的手:“明天的事先不提,那天晚上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蒋春眠一愣。
张雁回用掌心擦掉她额头的汗,又给她顺了顺头发丝,笑着说:“没听到也没关系!我现在说,高考结束了。”
蒋春眠清楚他说的是哪天。自从张雁回身份暴露,无论给自己做多少心里建设,难免心有恐惧,可自从那天张雁回攥着她的手,一寸寸地摸遍他周身的伤口,尝尽他的委屈和苦楚后,那点恐惧就消失不见。
就是那个晚上,张雁回借着哄睡的时机,在她耳边说小话,他说:还有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期间,两人心照不宣地像从前那样相处,但两人心里都知道,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张雁回又在她耳边说了句。蒋春眠红着脸偏开头,嗯了声,抬眼看他,撞进张雁回含着期待和委屈的眼眸,她抿了抿唇,贴近他的耳朵用同等音量说:“我也是!”
张雁回却并不觉得满足。他的胃口实在是被蒋春眠喂刁了,目前的状况比曾经好得是天上地下,若是回到几月前的时候,但凡是蒋春眠善意的目光都能让他回味整天,可备考的两三月间,两人同吃同住,虽然没有挑明,可自那日攥着蒋春眠的手摸遍全身,他就觉两人心照不宣,只差高考临门一脚。
他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到超市买了零食回到家中,夜晚不便在外久留,就算张雁回是鬼,但也要避讳着被人察觉。蒋春眠卸下重担满身轻松,回身就看见张雁回心事重重。
她头脑嗡得一声响:别是他考试没发挥好吧?
她考前焦虑,被张雁回开解后倒是轻松很多,仔细回想张雁回的状态,似乎是有点不对劲,考前还总是到她的考场乱窜!若真是因她发挥失常,那就罪过了。
蒋春眠皱着眉使劲想安慰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还没说完,她抬眼盯着张雁回,被他骤然露出的不满震住,不知所措地张着嘴:“你怎么了?”
他的神色活像是一只被抢食的幼犬,满腹委屈不敢言明,只瞪着汪汪的黑眼睛直勾勾盯着。不像是考试没发挥好的样子,蒋春眠想不出所以然,随后就听张雁回说:“没听你亲口说出那句话,我总是不安心。”
他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但还是故作镇静地低声说:“你也知道我不算是‘正常’人,我总是怕你和我相处是敷衍逢迎,有朝一日会因恐惧逃离......”
蒋春眠算是明白了,冠冕堂皇说了一堆,其实还是没有安全感。但她是正正经经的乖学生,虽然在昙花镇的经历是离奇些,可情情爱爱这些不是张嘴就能来的,可眼前人的模样实在委屈,她咽了咽唾沫,又清了清嗓子。
“张雁回你听明白了,我就说这一次。”她的眼睛晶亮,说:“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本以为听到真心实意的表白,眼前的少年必定会露出灿烂的笑容,可实际上呈现在眼前的,是不知道哪里的鲜血流出来,糊了张雁回满脸。
纵然他的面容精致美丽,可经不起血液涂抹,显露出些微的恐怖感。多亏他看向蒋春眠的眼神一如既往温柔澄澈,蒋春眠暗暗想道:看来他不清楚他此刻的模样。
熟练地抽出纸张按在他的出血口:“你自己擦擦。”
张雁回面露歉疚:“我不知道......没吓到你吧?”
蒋春眠面色如常:“还好。”
张雁回随便按着纸巾,嘴角翘起来,心底回味着蒋春眠的话,只觉得胸口逐渐热起来,竟然隐隐有生前的活人气息,胸腔裹着的那颗血肉竟慢慢地震颤着,似乎满屋都是他雀跃的心跳声。
他咧着嘴笑道:“我更喜欢你!”
与此同时,后背的血液流出来,落在地面洇成小小的水洼,蒋春眠注意到,心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之前说过,情绪激动起伏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身体的变化,她暗暗叹息。
要是人前这样怎么办?不过是几句表白就激动成这样......
张雁回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但他和蒋春眠相处多日,早就摸清楚她的脾气,她若是害怕必定强壮镇静,撇开眼睛不敢看他又故意装出胆大的模样盯着他,此刻她只是略有些困恼地看着他的出血口,不知道再盘算什么。
张雁回:“情绪激动时我难以控制外貌的变化,如果多加练习,适应之后就能在人群中没有破绽了。”
“怎么练习?”蒋春眠虚心求教。她自然是希望张雁回可以顺遂地生活。
张雁回抿抿唇,苍白面颊浮现浓重的红晕:“再说一遍。”
“嗯......嗯?”
“你多说几遍,我听多了,就不会这样了。”
蒋春眠反应过来,抽了两张纸巾按住他的眼睛,气哼哼地道:“饭都没吃,饿得没力气!”
张雁回顾不得风花雪月的心思,匆匆擦干净周身的血液进了厨房。
蒋春眠在旁边帮忙,油锅滋啦响起,他让蒋春眠离远些,不经意扫她一眼,恍惚间似乎回到那间给他带来无尽苦痛的教室,她背着书包闯进来,再一闪神,她弯着腰悄咪咪凑近,大眼睛晶亮,拿着卫生纸按到他额头,指责他做饭不要乱想,否则血滴进锅里味道不好。
张雁回连忙收住神思,任劳任怨在暑假期间当起家里的小煮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