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下课时间,教学楼中厅前的人群来来往往,唯独那一道身影不动如山,倒有点像是被扣留示众的。
孙维祎领着一帮男生路过时,忍不住开了嘲讽麦。
“邹百辰,你他娘的是真给哥们丢脸,好歹也是学校里有头有脸的硬茬子,天天跟在自律委员屁股后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纪律监察呢。”
当事人倚着墙,漫不经心地接话:“管的着吗?我这是打入敌人内部,获得第一手消息。”
孙维祎一乐:“唬弄鬼呢,一楼大厅学生违纪的公示板上全是你的名,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懂个屁。”邹百辰胡诌诌的话术张嘴便来,“要不是我每天贴在枕边叫他起床,他连早上站岗都得迟到。这是你不花钱就能听的事儿吗?”
吱呀——
就在话音落下之时,政教处的门被人推开。几个自律部员从里面走出来,其中身材最高挑的那位悠然插了话。
“我花钱听听?”
孙维祎见状赶紧撤退,跑出十几步还能听到这厮狂放的笑声。
邹百辰在某人灼热目光下伸手到脸颊边,做了个给自己嘴唇安拉链的动作我,这才息事宁人。
两人在政教处门前逗留了会儿,赶到操场时,班里的其他同学都已经到达多时。
韩季峰正在帮忙调整站位,看见不慌不忙走来的身影,催促道:“快点,给你们留了位置。去最后一排最左边。”
“主角站哪都一样。”邹百辰大步迈上拍照的台阶,插进空隙里。
肖越斜眼白着大言不惭的家伙,回嘴道:“我劝你别站得离我太近,太阳身边哪有萤火虫的容身之地?”
韩季峰笑骂:“知道北高为什么只有校花,没有校草吗?就是因为你们这群人真够不要脸的。”
“谁稀罕啊。也就是女生漂漂亮亮的才赏心悦目。”肖越瞥到展晗胸口戴着的校牌,轻哼一声接道,“再说,就算评出来百分之百也是要塌房的。”
“行啦,什么校花又校草的,别盯着别人家的男女朋友,往前看让我瞅瞅。”
韩季峰整顿了纪律,看着队伍排列没什么问题,向负责拍摄的体育老师比了个ok的手势,小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来,各位同学和任课老师,最后整理下衣服和表情,朝我这看。”摄影老师弯身发号施令,“321,别动,再来一张。”
随着拍摄按钮按下,又一大帮人的高中时光被定格进了毕业照中。
班级队伍四散到各处,学生们三两成群,趁着兴致再私下用手机多拍几张。这种情景,孟嘉也是默许的,只嘱咐着大家按时回去上下一堂课。
正是上午阳光最充足的时候,在室外站久了有些热,拍完照的同学陆陆续续进了教室。
“这么热怎么不开空调啊?”
“中央空调坏了,吹不出冷风。”
“嘉姐刚才找人来看过,不只我们这一个教室,整个楼层都一样。”
后进来的人抱怨屋里像个蒸笼。生活委员解释是空调经过秋冬春三季的闲置有些堵塞故障,而维修人员没带设备,明天才能修理。学生们也无其他计策可施。
邹百辰是最受不了这股闷热的,因为刚才趁着空闲,他还和韩季峰在篮球场上跑跳了半晌,这会儿正汗流浃背。
后者弯腰在桌前,从书包里摸出一个防水袋,然后踹了踹死党的桌腿,提议道:“体育馆游泳,去不去?”
北高注重体育特长生的培养,斥巨资修建场馆,自然有游泳校队,每到夏初各种比赛还热闹得紧。
邹百辰常年和韩季峰混在一起,从前对这种好玩的事情参与不少,此时却情绪恹恹:“晗哥术后三个月下不了水。”
“那你去呗。”韩季峰脱口而出,随后嗤笑一声,“啧忘了,夫管严。”
邹百辰瞥他一眼:“别搞事。“要不向上打个申请?我可以帮他看着你,胆敢看其他人泳装一眼直接把头踩进水底的那种。”韩季峰逗乐般提议。
“行吗?”邹百辰被暑热折磨,眼神期待地看向身后。
“你说呢?”展晗刚在卫生间洗了手,随意地在男朋友眼前甩了甩,溅得那人睁不开眼,“刚才自律部开会的时候副校长还在强调,临近大考,学生难免浮躁,要严查逃课缺勤情况。你是打算往枪口上撞?还是说你也不用高考了?”
不咸不淡的语气让一旁的韩季峰发笑,自觉地打圆场:“得,听出来了,怪我起高调。我滚啦,中午帮我叫黎礼出去,一起吃饭。”
邹百辰无力地挥了挥手,朝他投了个「想出去玩但是不敢提」的眼神。
上午最后一节是政治。展晗抱上两份教材,把仍然赖在椅子上的人拎起来,一起去上走班课。
果不其然,因为整层楼的中央空调瘫痪,走班教室也闷热异常。
邹百辰只能趴在被日光烤得滚烫的桌子上,低声哼哼:“热死了。”
展晗忍笑,把早上听来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就当是给你的青春也加点回忆。”
正式课前,政治老师拿着一摞材料分析题型的小题篇逐座分发,走到展晗身侧时细看了两眼,似乎也是觉得他有些变化。
“今天戴隐形眼镜了?”
展晗摇头:“做了屈光手术。”
对方诧异地又打量一番:“是嘛,恢复得这么快?”
“恩,术后几天就可以正常用眼了。”
徐老师兴起,多打听了几句关于手术的具体事宜,随后才转向看上去已经处于半死不活状态的邹百辰:“他这是做什么手术了?”
“大概是枕动脉小脑萎缩吧。”展晗玩笑。
邹百辰难受地眯着眼睛,嗓音泛哑:“如果我有罪,请法律制裁我,而不是大热天拍完毕业照还要在蒸笼一样的教室里讨论文化与哲学。”
“又不是只有你一人吹不到空调,心静自然凉,和你同桌学学。”徐老师留下两张小卷,慢悠悠地走向后排。
“听见了吧,好好上课。这点意志力都没有,晚上怎么自带枕头去找我,又怎么趴在床边叫我起床啊?”展晗附和着揶揄,顺带又报复性的回敬他一句。
“嘁。”邹百辰枕着胳膊躺着,调转方向。
天气闷热无风,惹人不适。过了好一会儿,教室才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同学们写字的声音。
忽然,邹百辰觉得颈边有柔和的风送来习习快意。
他抬起头,通过墙上的影子看到身后有个嘴硬心软的人,正拿着提纲,一边读题一边帮自己扇风纳凉。
邹百辰缓吸一口气爬起来,把臂上宽松的短袖挽到肩头,低下头做起了密密麻麻的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