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过污染粒子还能蒸发啊?”
那绝不可能。
商南明皱眉,向四周看去。
但并不见无头人的身影。
只有车旁边的路面上,还留着几个带着泥浆的脚印,像有人刚刚来过又离开。
明荔枝还在车里抱着小毯子瑟瑟发抖,祈行夜打开车门试图安慰他时,他吓得一蹦三尺高,脑袋直接撞在棚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祈行夜:“噗!”
“听说我的脑袋是菠萝味的,那你的是什么味?”
他拽过明荔枝,强行呼噜一把狗头,确信:“嗯!荔枝味!”
明荔枝:“不能吃我不能吃我我老板可厉害了会找你算账……咦?”
“老板?”
他慢慢回神,惊喜的拽住祈行夜:“老板,真的是你!”
祈行夜:“不然呢?还有谁能拥有我这张天妒人怨的俊脸吗?”
明荔枝不好意思挠挠脸:“我还以为,那东西把老板你吃了……”
祈行夜无语:“你放心,你老板骨头硬的很,谁想吃我得先崩了牙。”
这么吓过一次,明荔枝的睡意彻底消失,慌忙将箱子的事向祈行夜说了。
祈行夜和商南明对视一眼,想起他们之前的猜测。
“看来还真的奏效的,污染物来要回他的头。”
他们打开箱子查看,那颗在草丛中找到的头颅,依旧在箱子里安详躺着,看不出任何异常。
情报分析部那边,也终于找到了头颅的主人。
“他是个主持人,只不过名气比较小,一般都主持深夜卖药节目,没什么人看。他应该昨晚11点去上班,但是一直没到岗,电话也打不通,他单位还以为他没有责任心的跑路了,我们打电话去询问情况的时候,他们还在生气。”
专员道:“因为失踪时间比较短,所以除了他的单位,没有更多人发现。”
确认身份后,其他资料很快就搜集了起来。
他就住在这个小区,邻居都说他喜欢晚上到公园去练嗓子,然后再去上夜班。
而昨晚事发时,他确实也出了门。
“等等。”
祈行夜皱眉:“他是几点出门的?”
专员要来了小区安保的监控视频:“从监控看,是晚上就七点左右。”
“但是第一通求救电话,是在五点左右。那个时候已经有人看到了无头人,并且它无法出现在监控视频上。”
祈行夜看向箱子里的人头:“这是被污染源伤害的人,不是污染源本身。”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意味着,污染源不仅具有攻击型,会伤害鸡鸭鹅狗,还会攻击伤害人类。
或许,那些人在噩梦中听到的,并不仅仅是威胁或潜意识的恐惧。
而是一个事实的陈述。
——看到我的头了吗?
——如果没有,那我会拿走你的头。
一股凉意吹拂过祈行夜的脖颈,他滚了滚喉结,默默竖起衣领,不让风吹进自己衣领里面。
“有没有听过一个爱尔兰民间传说?”
他咽了口唾沫,问:“失去头的勇士无法离开,永远徘徊,并且逢人便询问自己的头颅。”
其他人齐齐看向祈行夜。
商南明挑眉:“所以你想说,这是来自爱尔兰的污染?”
“不!”
祈行夜弱弱道:“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它是爱尔兰的无头勇士?”
不需要商南明的回答,他已经打给了秦伟伟,并且快速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不出商南明意料的,电话里传来秦伟伟的咆哮
——“伟伟死了,我说的!管它爱尔兰英格兰上帝都不好使!”
“啪!”的一下,电话被重重挂断。
祈行夜无辜抬头:“看来伟伟也觉得我的猜测很有道理,他对此非常激动。”
专员:“…………”
“忽然觉得京城大学的老师们,确实有两把刷子。”
竟然能顶着祈侦探这种全方位的“骚扰”坚强活下来,真是不容易。
对这位失去了头的可怜主持人的调查,正在进行着。
祈行夜则打开了刚刚明荔枝的录像,试图查看当时的情况。
结果,监控里只能看到明荔枝一个人在车内嗷嗷大喊大叫,对车窗外尤其表现出恐惧。
然而不论车辆内外部的监控,都没能拍到有关无头人的丁点信息。
反而是监控里的明荔枝,如果不是知道污染的存在,他甚至会被人怀疑是中邪了,或者需要被送往精神病院。
不等明荔枝为自己的死里逃生松口气,就看到祈行夜“慈祥”的揉了一把狗头:“荔枝啊,其他那些看到无头人的,他们半夜都会做噩梦,梦见无头人再来管他们要脑袋。”
“考虑到人家的头确实在这里,估计你半夜一定会遇到他再来找你。”
明荔枝目瞪口呆。
祈行夜拍了拍他的肩膀:“荔枝啊,你知道我很看重你吧?到时候表现得好点,全看你了。”
明荔枝欲哭无泪:“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睡觉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明荔枝表现得比谁都沉默,整个人都在后座椅上缩成一小团,警惕的左看右看,草木皆兵,唯恐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出个无头人来问他要头。
专员哭笑不得:“放心吧,你和商长官一起行动,还有什么可怕的吗?和商长官搭档,这对新人来说简直就等于拿了一块免死金牌,不论是对调查局内部,还是对外的污染。”
等专员因为调查而不得不离开时,明荔枝死死抱着他不肯撒手,就像被抢走毛绒玩具的可怜崽,水汪汪一双大眼睛萦绕雾气,像摆在冰盘里冒着滋滋凉气的荔枝,看上去可怜极了,让人不忍心拒绝。
专员:“你这样看着我,让我觉得我是在遗弃你……我只是去工作,很快就回来。”
等专员离开之后,明荔枝试图去抱商南明。
但刚接近,商南明一个眼神漠然看过来。
明荔枝:“…………”
他默默后退,抱紧了自己。嘤。
祈行夜踹了脚商南明的长腿,无奈:“对荔枝就不能温柔点?换谁在车里睡觉突然发现外面有个无头人,都不是什么好体验。”
明荔枝刚感动,就听祈行夜:“来,荔枝,回忆一下当时那人长什么样,我好画下来。”
明荔枝:……还是让他被吓死吧。
他现在就是觉得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了呜呜。
但他还是在祈行夜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下,努力回忆那个无头人的模样:“他长得很高,没有头没办法确定,但我没睡醒的时候看过去,和老板你差不多。并且力气很大,手那样,腿那样,穿着那样的衣服。”
明荔枝比比划划,祈行夜连连点头,两人配合无间,沙沙声中,草纸上很快就完成了对那人的素描。
“搞定了!”
祈行夜美滋滋给商南明看自己的素描结果:“按照荔枝说的,那人就长这样。”
商南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虽然污染一切皆有可能,但这种形象即便对污染物来说,还是有些新潮。”
明荔枝好奇的直挠椅子:“老板给我看看!”
然后——“……老板,这是什么?外星人?”
素描纸上,
一团杂乱的线条间杂着深深浅浅的黑色,看上去更像是会从虫洞另一边出没的怪兽。
而不是无头厉鬼。
祈行夜:“?”
他看了眼自己的素描,又看了看明荔枝:“我是按照荔枝的描述画的啊,你看这胳膊,有力气,多有大力水手的架势!看这腿,这身板。”
明荔枝:“这是大力水手和电线杆的混血儿吗?”
祈行夜:“…………”
他假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你们不懂艺术!我这可是师承抽象画派大师毕加索!”
明荔枝:“老板,毕加索1973年死的,他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怎么教你?”
祈行夜沉默了一瞬,然后幽幽:“通灵。”
明荔枝:“………那老板你能通灵让费曼教我吗?我想学。”
“滚。”
“好嘞!”
商南明一行人开车走过了当时求救电话集中的几处,按照昨夜接到求救电话的顺序,在安平区里绕了整整一大圈。
其他地点的居民也都和最开始公园的人们一样,在亲眼目睹过无头人之后,昨夜就开始做噩梦,梦到有人来向自己索要头颅。
还有人流着泪,惊恐道:“要是他拿不到头,今晚他就要拿走我的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祈行夜的民俗学身份,在这个时候格外好用。
为了安抚这些受惊居民,他也当了一回“假道士”,将调查局的阻断剂稀释到足够多的倍数后当做墨汁写符,然后烧成灰泡水递给居民,故作高深的告诉对方自己就是这方面的权威大师。
“撞邪了而已,喝了这道符水,保准你药到病除。”
祈行夜将胸膛拍得啪啪响:“不除你来找我,我头都给你!”
居民:“啊啊啊别提头!”
不过在得到一个确切答案,又有“大师”热心帮他们解决之后,居民确实安心很多,状态远比先前的惊慌失措要好。
有不信鬼神的,祈行夜就换了另一套方式。
他让专员紧急送来了一批口服液瓶子,将阻断剂稀释液挨个打进瓶子里,现场生产三无产品,然后拍着胸脯向居民保证这是最新出的补钙口服液,免费赠送不收钱。
“大娘你放心,我们是社区服务的,你这种症状我们社区里很多人都有,就是平时饮食习惯导致的,缺少维生素才导致视网膜成像有问题,看别人才会觉得没有头。”
祈行夜顺口胡诌,半点不心虚:“大娘你想想,人都没有头了还怎么走路?不可能的嘛。”
大娘半信半疑:“真的是免费的?”
祈行夜:“记得给我们的服务打个五星好评哦~”
有祈行夜在,这些居民很快就接受了科学说法或鬼神说法,都将稀释过几千倍的阻断剂喝了下去。
科研院出品的阻断剂虽然是为了支援调查官,但它本身就是最顶级的营养恢复剂,也可以在一定程度内稳定被浅层污染的调查官,使其能够撑到获得医疗救助。
现在被稀释后,它没有了往日的威力,却对居民们刚刚好,可以确保他们有可能沾染到的污染粒子被清除。
毕竟现在无法检测污染粒子,于是连消除和防范都令人头疼。
倒是祈行夜的做法,弥补了这一问题。
专员不可置信:“祈侦探是怎么获取那些人的信任的?”
祈行夜得意洋洋:“这还不简单吗?我可是民俗学出身,要是我想,就算摆个摊算卦也能忽悠下去。”
专员:“感谢祈侦探走了正道,这给警察们省了多少工作量。”
祈行夜:“……?这是在夸我吗?”
因为有可怜主持人在前,所以祈行
夜带着专员在各个小区排查时,还不忘询问是否有人失踪,或从昨晚开始就始终联系不上的。
污染源既然能杀第一个主持人,硬生生拧掉了他的头,就很难说不会对第二个,第三个下手。
但他们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没有人听说这样的事。
“难不成,污染源还没有来得及向其他人下手?”
祈行夜皱眉问商南明:“污染源昨晚成形,进入公园,沿路杀死宠物动物,其中还夹杂着一个主持人。怎么,他还在练习吗?那些动物不是他的主要目标,也不是他有什么奇怪的不杀人原则,只是练手感?”
商南明摇头:“你看过那些黑天鹅尸体的,手法很难说生涩。如果是练习,应该有明显的进步,青涩到成熟。但动物上没有,而是保持了和无头污染物一致的伤势情况。”
祈行夜画的素描虽然抽象,但是他将明荔枝描述的脖颈断面完完整整的重现了出来,并得到了明荔枝的高度认可。
和黑天鹅一样,是被人生生折断,又将头颅拧下来,然后才会留下那样的伤痕。
“那就意味着荔枝遇到的那个污染物,还没来得及开始伤人。之前一直造成伤亡的,则是污染源。”
祈行夜摇头:“但如果他们杀死更多人,那就真和污染类案件类似了。这种伤害,会扩散出去,一变二,二变四……还是得赶快找到污染源。”
“只要让污染源停下,其他污染物不管几个,也都没有多余的力量再伤人。”
商南明沉默良久,忽然问祈行夜:“在昨晚五点之前,无头污染源始终没有消息。他不可能凭空出现。”
一个无头人走在街上,不论是哪里都足够引起轰动。
“污染源,为什么会选择那个公园,有什么特殊之处?”
两人对视,祈行夜皱眉,随即慢慢睁大眼眸。
“他不是选择了那个公园,而是公园刚好在他附近!变成污染源之后,他不一定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就像有些鬼魂因为死的太快其实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只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去公园!”
这就意味着,污染源就是那附近小区的居民。
缝隙也出现在那里。
既然没有之前没有人或污染物意识到这一点,或许,连污染源自己也并不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和行为原因,没有理智支撑,它很难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
这也就导致了另外一件事:污染现场,还在那个小区里。
只要找到污染现场,也就能确定缝隙和污染源。
最起码他们能先把缝隙堵住,不让更多的污染粒子被提供。
祈行夜疯狂催促商南明往回开车,并且立刻联系在现场的人员封锁小区。
“缝隙!缝隙在那出现过!”
祈行夜:“不确定缝隙的情况,污染源也有可能回去,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他向商南明提出了自己的假设:“我做民俗学时,遇到过有的鬼并不知道自己死亡,还按照生前的规律上班下班,回家吃饭。如果污染源有类似的情况,或许它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污染了,还会回家。”
祈行夜甚至怀疑,他们在安平区兜的那一大圈,就是污染源在按照生前的习惯移动。
“如果能在它回家的时候堵住它,那就能抓住他。”祈行夜自信满满。
商南明颔首:“希望这次,你没有师承抽象派。”
祈行夜:……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