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行夜?”
他向前一步,手中枪已上膛:“你还在吗?安全吗?”
好像只要祈行夜没有回应,下一秒就将是倾斜向墙壁的猛烈火炮。
余荼皱眉:“怎么了?”
商南明看着没有反应,忽然重新平静下去的墙壁,嘴唇抿得发白。
“祈行夜……”
“消失了。”
他的声音很冷:“有人,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了。”
是谁!
商南明眼眸凛冽,酝酿着熊熊怒火,锋利不可直视。
尚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踪而激起千层浪,四面风声鹤唳皆紧绷如山雨欲来。
祈行夜睡得很沉。
像是春夏交际的清晨,他躺在家中的床铺上,逐渐从沉睡中苏醒。没有睁开眼睛,就已经听到了从厨房里传来的米粥清香。
窗檐下的风铃,窗外的鸟鸣,还有父母带着笑意的交谈声,和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面传来的鸣笛声,问早声……声声入耳。
可以偷得空闲,做个睡懒觉的小猪猪的幸福感。
但即便是在睡梦中,还是让祈行夜恍惚难以相信。
……有多久,他没有睡过这样放松了?
是从他不再是孩子,独自一人为自己撑起天空的那天开始的吗?
还是葬礼上,看着亲戚们毫不避开自己就议论着对寄养的嫌恶,彼此推搡?
抑或是更早的时候。
是,父母出车祸死亡的那一天?
祈行夜忽然记不太清了。
沉重的睡意拉着他,沉沉向幽深海底坠去。
安静成眠。
却始终有另一个声音在呼唤他——祈行夜,醒来。
那声音低沉磁性,不怒自威:这是污染现场,任何的疏漏都会造成死亡,你怎么敢闭上眼?
祈行夜被睡意抓住的迟钝思维,还是辨认出了这个熟悉到刻在灵魂上的声音。
商长官。
他嘟囔了一声,翻个身:好凶哦,你这么凶还能找到恋爱对象吗?
一翻身,顿时失重感传来,像从床上掉了下来。
“!”
祈行夜一惊。
醒了。
嗯……?
他看着眼前的陌生环境,迟缓眨了下眼,半晌才慢慢反应过来。
不是在侦探社,也没有商南明在身边。
他是在污染现场,污染源还没有被抓住,一切还没有结束。
祈行夜左右四望,迈开长腿从光里脱离。
霎时间,柔和微光如潮水般退去。
脚下传来地面坚实的触感,而不再是雾气的飘忽。
已经在一维空间里待了太久,甚至开始习惯了腾云驾雾般感觉的祈行夜,竟然有些不习惯脚踏实地的现实。
他站在落满尘土的站台上。
双手插兜,黑色大衣安静的垂在身侧,灰色衬衫整洁,没有被鲜血染透。
胸膛也没有被绷带缠绕的伤口。
祈行夜皱眉,抬手微微按了按结实胸膛。
不疼。没有伤。
怎么会……
四周没有光。
金属灯管从头顶脱落,半坠在高处,风一吹就吱嘎作响,已经年久失修的报废。
还能看出站台的影子,却已经被拆得稀巴烂,又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分辨不出本来模样,就连昔日的热闹也不复存在,没有人影。
只有祈行夜一人。
安静得像被世界遗忘。
“这是哪里?”
祈行夜问。
“地铁,通讯公司站。”
温和的回答从旁边传来。
那声音如潺潺流水,是见过了生死与暴风雨之后沉淀的平静。
祈行夜侧眸,却见身穿白大褂的许文静站在自己身边,朝自己微笑。
“祈老板,好久不见。”
许文静眉眼带笑,微微颔首:“你还记得,自己要来这里做什么吗?”
“做什么……?”
祈行夜眼眸里透着迷茫:“什么?”
他记得通讯公司地铁站,知道那是一个被荒废了十年之久的地铁站,曾经出现在他和菲利普斯共事时,他的备用计划中。
但是当许文静问他,在这里,有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
祈行夜不解反问:“什么?”
许文静笑意加深:“我不知道,祈老板。”
“那是只有你才能做得到的事情,自然也只有你知道。你得想起来——想起自己的目的,和必须要做的事。”
祈行夜环顾四周,有一万个疑问堆积在胸臆间无法脱口而出。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刚刚还在充斥污染的一维空间,刚找到商南明。
然后,然后……再睁开眼,他竟然已经脱离了污染巢穴,出现在了废弃地铁站。
祈行夜戒备:“是你做的吗?”
“我现在面对的,是污染物许文静,还是那个想要以人类身份活下去的,我认识的许文静?”
许文静定定看着他,良久,他笑着欣然点头。
“是我把你从污染巢穴中接了出来。但是祈老板。”
他垂眸时,温柔如四月春风。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被你在殡仪馆捡到并帮助的……人类。”
“如今你有难,我便赴约而来,履行承诺。”
一袭纯白的许文静散发着莹莹微光,他笑着承诺:“别担心,祈老板。”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与你同行。就像你曾帮助我的那样。”
祈行夜皱眉审视许文静,半晌,他伸出手,试探着落在许文静肩膀上。
没有落空。
是实体,甚至还柔软有温度,和生人无异。
不是鬼魂。
但是,是污染物。
——被污染粒子组成的实体,构成了许文静本身。也与他方才在浓雾中看到的虚影不同。
祈行夜怔愣,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文静。
他眼中,有无法掩饰的难过。
他没能送许文静一场安眠,许文静却来帮他……
祈行夜喉结滚了滚,最终,还是点了头。
他坚定了眼神:“许文静,帮我。”
“既然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帮我找到它。”
许文静微微垂首,致意:“我为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