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辰星让九处人员带路, 他们要去询问室,云宛自然是不好跟着。
“我过去看看,说完就回来。”
尤辰星怕云宛担心, 说了这么一句。
琢磨了下,又添了句,“之前你不说想吃排骨汤吗,给阿姨说过了吗,让她晚上记得炖。”
“哦哦。”
这些琐碎一般家里都是尤辰星在记,云宛是真忘了。
等和阿姨打完电话, 交代完,再看尤辰星离开的方向,云宛心里比刚才安定了一些。
应该, 翻不出什么花样吧?
其实云宛也不觉得会翻出什么浪,就是怕唐幸说的太难听,尤辰星吃亏。
唐幸来上京,尤辰星该照拂的也照拂了,说好点儿是发小,说难听点儿, 小时候的恩情, 也该差不多了吧, 非亲非故的,给了那么多钱, 也没少跑上跑下的,唐幸就算是再苦,干尤辰星什么事呢?
又不是尤辰星害她到这一步的。
云宛知道这个念头有些自私,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这么想。
不想尤辰星吃亏。
怎么的, 道德制高点和好处都该是唐幸的吗, 凭什么啊!
嘀嘀咕咕,不满情绪消解不掉,索性,云宛打开了自己和夏天的聊天界面,准备和朋友说会话。
寻思着唐幸进国安局是板上钉钉的事,反正内情她也不知道,总之看到是什么样的,她就和夏天怎么说的。
熟料发小比自己还狠,发来了四个字,【苍天有眼】
夏天:【是她的福报啊!】
云宛啼笑皆非,笑骂着夏天笋,心情却好了些。
*
方才有云宛在,九处人员有些话就不方便说,等到走廊了,才和尤辰星告状。
也是一脸的苦恼,“她说我们冤枉了她,说她不知情,不知者无罪。”
“然后才生了孩子,闹着要回家。”
“她在国安局调查期间我们不会亏待她的,参照缉拿标准,也是按月子后,才让她来国安局的。”
男alpha不告状,尤辰星也猜到了。
无它,电话里他让自己听唐幸说的话,还要更不成样子一些。
现在唐幸要见自己,是个什么意思,尤辰星心里也有数。
无非还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又抑或,觉得自己是秋后算账,要帮云宛出气之类的。
长睫微微垂覆,精光内敛,尤辰星道,“知道了,我和她说吧,一个地方出来的,都熟悉,会交代透的。”
“尤处您务必要把前因后果都告知她,不然……”
不然唐幸以为他们国安局内和她闹着玩儿呢!
这话心里过了一遍,却没有说出来,毕竟是尤辰星的发小,不知道会不会得罪人。
“总之您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
最后捧了尤辰星一句,小心翼翼的。
尤辰星不再搭话。
两个alpha一前一后,脚程快,不出十分钟,就到了询问室门口。
尤辰星看了眼门牌,是一间有隔音室和单向玻璃的。
“尤处,唐幸就在里面。”
九处人员上前敲了敲门,须臾,门开了。
入内,负责询问的照例是两个人,尤辰星扫了一眼,都是九处的职工。
“你总算来了,我和他们说不通,你……”
唐幸看见尤辰星,心里松了口气,下意识的,就想抱怨。
话刚开了个头,尤辰星冷冷淡淡的视线蓦的扫了过来,面无表情的样子配合着所在的场地情景,无端威严,镇得唐幸话在喉咙里一顿。
就是这么点儿时间,尤辰星开了口,“这个案子早已经移交,上个月就不归三处管了,后续还是九处收尾。”
唐幸心一下子空悬了起来。
“什么意思?”
尤辰星稳稳当当道,“字面意思。”
“如果不愿意懂,可以消化下。”
“不愿意懂”四个字道破关键,九处的几个职工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尤辰星公私如此分明,来了竟是连假意安抚都没有,直接揭破唐幸胡搅蛮缠的根本原因——她不相信自己在案件中有任何牵扯。
领尤辰星来的男alpha转念一想,又觉得她这样处理没错,本身这个案子就已经是这样了,既然无可转圜,那一开始就不该给希望。
唐幸面色几变,不可置信看着尤辰星,想说什么,嗫嚅几番,到底怕尤辰星直来直去,闹得她更下不来台,到时候情绪上头,一人一句往上顶,把自己最后商议求情的机会给弄没了,得不偿失,最终什么都没说。
唐幸向来识时务,尤辰星清楚。
不过今天,恐怕一场争吵在所难免,尤辰星也心里有数。
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尤辰星对一个问询职工伸了伸手,一天之内的另一份笔录资料,就又到了尤辰星手里。
九处几个职工不说话,唐幸混乱中还没找到主心骨,一时间,隔音室内只听得到尤辰星翻页的沙沙声。
翻到底,尤辰星合拢记录,平静叙述道,“他们说你要见我,虽然案件不归我管了,我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你执意,我就跑了一趟……”
“进来这么久,你见我要说的话呢?”
这两句落在九处职工耳朵里,是女人又强调了一次案件自己不会插手,给唐幸打预防针的同时,也是给九处几个职工吃定心丸。
不过他们这么想,唐幸却并不。
单凭她要见尤辰星,他们就去叫了,和这几个人拿自己的为难,她就不相信尤辰星没有话语权。
说是不归自己管,到底管不管,还不是尤辰星说了算?
自觉想通这一层关键,唐幸人也镇定了下来。
扫了一眼,唐幸单刀直入道,“我要和你单独说。”
尤辰星长睫垂覆,一时间没说好还是不好,须臾,缓缓转头看向了九处人员。
哦,是要九处人员拿主意。
唐幸要和尤辰星单聊,他们自然求之不得,夹在中间他们也难受,当即人出去不说,离开了,还把门给带上了。
尤辰星不徐不疾去旁边拿纸杯给自己接了杯水,才回到唐幸面前,在方才问询人员的位置处,坐了下来。
唐幸是想等尤辰星先开口的,尤辰星却格外稳得住,不得已,想离开的她先出了声。
压低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尤辰星眼皮一掀,睨着唐幸,其中冷淡,饶是唐幸也被看得心头打鼓。
“你叫我来,又问我是什么意思,不觉得关系错置了吗?”
尤辰星:“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吗,我还能有什么意思,等你开口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点不接唐幸的话茬,说的非常表面。
有外人在唐幸顾忌,又看了眼门口,再次确认室内只有她们两个,这回放开了,“你别和我兜弯子!”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事!!”
顿了顿,唐幸眼眉阴鸷道,“上次来的时候,你们不是说,云宛她爸的事情,我要是肯如实相告,就算过了吗?”
“之前上门做一次笔录还不够,这次还要我留在国安局内调查,这就是你所谓的‘过了’吗?”
尤辰星心下叹气。
她就知道。
唐幸找她来,是接受不了九处人员的说法,不信。
尤辰星不按套路出牌,不答反问,“所以,你觉得你这次接受调查,是因为云宛她爸的事情旧事重提,又或者是我秋后算账,才要回头调查你?”
唐幸理直气壮,“不然呢?!”
“所以,九处的人和你说了半天,你究竟听进去了什么?”
唐幸:“。”
“什么什么,你……”
尤辰星抬头,一脸的坦然,让唐幸语窒。
短暂的沉默之后,尤辰星分条缕析,“云宛她爸的事情确实是过去了,稍微动一下脑子都能知道,这次找你回来,和他没关系。”
“我怎么知道……”唐幸气冲冲正要反击,吐出几个字后,被尤辰星不由分说打断。
尤辰星:“你自然知道。”
“如果和云教授有关,这件事涉及三个人,你、沈礼和他,就算是他洗清了嫌疑,沈礼为什么会置身事外?”
尤辰星面不改色,冷静到让唐幸心慌,“别忘了,沈礼还是军人,她要是牵扯其中,不得先把她逮过来问个透彻,再找你才对吗?”
唐幸嗫嚅一霎,立刻摇头道,“不,这件事是我透露出去的,不该找阿礼……”
“一件事有一件事的归根结底。”
“你透露出去,你是中间的传话人,只是复述了一遍事实。”
“而具体执行,受益的人,是云教授和沈礼,没有异议吧?”
尤辰星再次打断唐幸的自欺欺人,把事实掰碎,讲给她听道。
唐幸猛的一顿,上齿紧咬下唇。
尤辰星不徐不疾指出关键,“但是这次并没有找沈礼来,云教授也没有,所以,和他们无关,那件事确实也是过去了。”
“甚至它都不在国安局案件调查的范畴里,如果不是针对云教授和沈礼,国安局有一大半AO也是世家出身的,这种事从小到大,屡见不鲜,事关世家利益,你觉得有几个会主动去揭破内里的玄虚,触上京所有世家的霉头?”
唐幸面色白上一层。
尤辰星觉得她再说的唐幸应该听不进去了,便又闭了嘴,将时间留给对方消化。
后面几句唐幸确实没有听进去……
因为这一番话,暗藏了另一番意思。
如果她不是因为云教授的事情来国安局,那么,她……
想着九处人员的通知,唐幸只觉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她这头慌乱无措,对面的尤辰星却稳如泰山,甚至还喝了口水。
“所、所以,我为什么会被再找来?”
再无可回避,破釜沉舟,唐幸问尤辰星道。
尤辰星第一句照旧不是回答。
她只摇了摇头,眼神中暗含悲悯,内心明镜儿似的看着唐幸,轻声道,“所以他们说的你真是半个字都不信对吧。”
因为觉得人家在乱说,所以也没有好好听。
这一句话像是一杯冰水,渗得唐幸骨头都生疼。
手指紧紧握拳,唐幸执拗道,“我要听你说。”
“行,那就说吧。”
“不过也没什么新花样,无非是把他们的话,重复一次说给你罢了。”
尤辰星:“我直接点,免得你再搞不懂。”
“喊你来,是配合调查的。”
“理由,对国外情报人员泄露国家边境地图,造成了我国不可估量的损失。”
“再直白点,不用官方措辞,说人话就是……”
“你给外国间谍指了路,此举可归为‘泄露国家秘密’行为,犯了‘泄露国家秘密罪’。”
“国安局内也有国家相关法条出版物,你要是想看,我就让他们把刑法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