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问题,乔老师告诉了她数据。
第二个,乔老师没直接说,但是举了几个例子让她有个大概感受。
包括二十年前的云宛亲身经历的那个。
但是,但是她当时只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里,对那件事其他方面的影响,记忆都很模糊,她当年也很小,记不住那么多事情。
但她现在不是了。
她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
长睫垂覆,初秋的天气里,尽管已经穿的很暖了,云宛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的冷。
她知道,这种寒意不是来自天气,是从她体内透出来的,是她……她的恐惧造成的。
她懂了。
后知后觉,这一刻,不在国安局内,她反而弄懂了近来一直感觉到的,三处的高压气氛,和每个职工打心底散发出的焦灼,是因为何种缘故了。
还有对尤辰星那些冒失的建议……
她理解了。
她统统都懂了。
她做不到像尤辰星和竹岁那么冷静,她现在心情应该和三处的职工们很类似,更可能的,她比他们还不如。
她感觉到了恐惧。
对这件一直没有头绪的案子,后续可能造成的破坏,的恐惧。
“这种体量的案子,很难没有伤亡……”
乔老师刚说的话又在耳际重复,让云宛不禁皱眉。
“给我两朵吧,谢谢。”
正难受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际响起,云宛抬头,余曦今天打扮得很素净,在工作桌上从守着的学生手里,拿了两只雏菊。
云宛坐的比较靠后,不惹眼,余曦也没察觉到她。
拿了花,便径直往军功墙那边去了。
云宛控制不住的,视线追着她的背影,一路跟着她到了军功墙前。
最后几步有板画遮挡,云宛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些,才又看清余曦。
然后她看见,余曦将一朵花投到了她刚投过的照片下,和乔老师如出一辙的,余曦伸手隔着玻璃板,摸了摸那张照片。
云宛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脑子很混乱,额头有细碎的汗珠渗出,让她处在一种虚幻不切实际的感受中,沉沉浮浮。
余曦很站了一会儿。
视线中只有对方背影,云宛看不清她有没有说什么。
但是乔老师说季洲的那些话,却在她耳际再度盘亘。
——“他把更多人生存的可能性,留了下来。”
——“这是我们选择的路,是我们的职责。”
——“雏菊的花语……深藏心底的爱。”
——“情报工作这一行……”
蓦的,余曦若有所查,隔着五十多米的距离,倏尔回头。
视线和一直凝视她的云宛,撞了个正着。
被余曦察觉的那一霎,云宛已经看不清余曦的表情了,她脑子里,满溢着她想象中的,余曦的表情……
——“我看到过余曦为季洲哭。”
茶会上尤辰星说过的话,冷不丁被云宛回忆起。
下一刻,云宛猛的转身。
她感觉无法呼吸,她不能再在这儿待了,她……
她待不下去了。
不管对面的余曦,云宛走得飞快,想要远离军功墙,想远离脑子里的纷扰的杂念……
静一静啊……
对,她应该,应该……
不知走出去多远,倏尔一阵铃声蛮横打破云宛思绪。
脚步一滞,茫然看了一眼周边,云宛把手机从小挎包里拿了出来,甚至都没看手机上的名字,接通道,“喂,谁?”
她不知道,自己声音发飘,呈现出一种很孱弱的气声,让对面听得拧眉。
“云宛?”
尤辰星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递过来,女人自带的那一份冷静,像是定心丸似的,听入云宛耳朵,她周身的烦躁蓦的一沉,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是。是我。”
“尤辰星?”云宛不确定又问了句。
“是我,你没看号码吗?”
摸着额头,云宛眨了眨眼,仍旧有些混乱,声音却终于带上了逻辑,“没,没有,我……我刚刚在走路。”
云宛:“你在哪里?”
察觉到云宛状态的反常,也在走路的尤辰星不由站定,语声正色了不少,“云宛,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了吗?”
想了想,追了句,“碰到熟人了?有谁对你说了什么?”
如果不是遇到了事,怎么会张口就要找她?
“没有,没遇到谁。”
“也,也没人对我说什么。”
一句话比一句话稳定,听着尤辰星的声音,跟着逐渐沉下来的心跳,云宛慢慢懂得了自己此刻的渴求。
“那你……”
“尤辰星。”
云宛打断了尤辰星的话,把女人名字喊得严肃又迫切。
“你在哪里啊?”
下一句,又是恳切的询问,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很重要似的。
眼睫轻颤,云宛声音变得很轻,迟疑道,“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聊完了,你正事说完了是不是?”
不待尤辰星回答,怕尤辰星否定她的猜想,又极快道,“就算是没说完,我能过来吗,就……在外面站着等你也行,不打扰你们,我……”
“我……”
云宛闭目,轻出口气,隔着电波,这一声轻叹仿佛落到了尤辰星的心上,不可遏制地牵动着她的情绪。
Omega的声音又软又甜,在她耳际低语道,“我想见你。”
“就现在……”
“很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