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渐晚,直到各家都升起袅袅炊烟,客栈中飘起食物烹煮香气时,虞桃方才回来。
“我可没有拖时间。”
见沉鱼从书本中抬眼,眼中隐带哀怨,虞桃连忙解释:“需要打听的问题我都弄清楚了,只是手续实在繁琐。”
“无事。”沉鱼不再伪装严肃,笑道,“既然情报都打探清楚了,那就来介绍下情况吧。”
然后面不改色地将两本书从男人的手中收回。
虞桃清清楚楚看到,原本平整的书册,这次被收回时,边角已变皱卷起。
看来除了沉鱼,这里刚才根本没有人认真看书。
“说来也简单,”虞桃直奔重点,“虽然名义上以月女为最高领导,但在这个镇子中,还有一个角色位于月女之上,便是大祭司。”
“大祭司?”
“嗯,每代月女诞生仪式,便是由他主持。这届月女失格,他便负责挑选月女的陪妾。所以选美仪式,初论由镇子里的年长嬷嬷相看,确认五官端正,家世清白后,就可以进入终审,由大祭司亲眼相看。”
“他们的审美也是五官端正?确定不是口眼歪斜吧?”沉鱼问道,“那日我看月女大略形貌,虽称不上惊艳,但怎么也不算丑陋。”
“不是。”虞桃回忆道,“刚才我外出时,注意我外貌的人明显多了,比较符合常规认知,所以后面我重又带上了帷帽,以免招摇。”
“那之前是怎么回事?”
“不懂。”
研究不出来就暂时不研究了。
“有大师兄和离池在,就是有什么阴谋,也能锤成小饼饼。”沉鱼说,“先参加选美接近月女吧。”
“好。”
眼看计划就此敲定,谢孤容忽然淡声开口。
“你们没有意识到,这个计划存在纰漏么?”
“什么?”
“离池说月女身边存在危险,不适合让你二人参加选美,应由我们承担风险,此话固然没错。但是,单独放你二人在外,不同样是分割阵型么?”
剑修声音清冷,言辞锋锐,一言道破问题。
不待众人回应,他继续说道:“所以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一陪一。离池身形更接近女性,适合参与选美,而虞桃实力已有金丹,适合作为辅佐陪同。我便与沉鱼在外呼应。”
图穷匕见。
在场四人谁能不知道谢孤容是什么意思。
虞桃心中低呼,好家伙,原来谢孤容的反击在这里等着。离池用女装一换一,谢孤容看似没有反击余地接受,甚至配合她忍耐着化了套全妆,只在事到临头时,露出杀招。
男性间的修罗场原来水这么深么!
这波攻势,离池该怎么接?
虞桃心中波澜起伏,面上毫无波动,努力降低存在感,以免牵连自己,只用余光瞥向离池看热闹。
“但你同样没有考虑一点。”离池淡然抬眸,面无表情道,“虞桃确实应该参与选美,但她负责的是你的造型设计,对你更加熟悉,应当与你同去。”
“我不善言辞,喜欢动手,若是强迫与陌生人行动,或许情急之下会屠灭现场。”
虞桃一开始还在看热闹,但听着听着就品出不对。
等等,怎么三眼两语间,就开始默认她得跟着选美了?
谢孤容望向沉鱼:“你如何选择?”
离池也看向沉鱼,虞桃目光更是眼巴巴的,她只想和沉鱼呆在一起,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护好对方的实力。
最终决定权还是落在沉鱼手上。
嘶。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沉鱼心中暗道,她知晓自己在接过团队领导权时,便需要做许多类似情况的死亡选择,可她万万没想到,生活中的每一步,都会变成修罗场。
“扔骰子吧。”
她神色平静,语气笃定。
当然,不用想。
扔骰子的过程,又会变成一场神仙打架。
大约是赌神对决赌圣的精彩程度。
*
与此同时,小镇边沿的某处。
身披灰色兜帽的纤细身影在夜色下行动,最终进了某处破落已久的古庙。
这看起来是个女子身影,若是沉鱼在此处,定然能一眼看出,这名女子的身影,与他们白日看见的月女极其相似,几乎如出一辙。
而若是谢孤容看到,则又能认出,这女子虽然身形极像月女,可面容却与月女截然相反。
月女尚且能称作中人之姿,可这名女子的相貌,却只能用丑陋形容。
女子左右环顾,再三确认无人跟踪后,方才踏进主殿。
主殿情况与外观一样,亦是陈旧破落,但并不肮脏,似乎有人日日清扫。
女子没有理会其他异状,快步向前,走到主殿供奉的无面神像之下。
她态度畏惧而恭敬,不敢直视那诡谲的无面神像,默默下跪,口中念念有词。
“您所言之事,民女都已办妥。”
说罢,她右手捏诀,在胸前按东南,西南的方向,各比划三下。
良久。
月光乍现。
某道柔和月光竟然穿过密封的屋顶,投到她的面前。
但比月光更加皎洁无瑕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神秘来者的银发。
“你做的很好。”
女子只敢盯着来者垂下的发尾,只此一截,便已比世间她所见过的最昂贵的绸缎,都要丝滑柔顺。
他的声音极温柔高远,如九玄之上响起的仙音渺渺。
“那么,说出你的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