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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仔细端详谢孤容的面庞, 似乎头回见到这般俊美冷峭的男子。
最终,她似乎从对方冷漠平静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露出古怪笑容道:“你是这么想的么……那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曾经有个姑娘, 她有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同伴, 那个男孩非常优秀,如果说最初姑娘对他只是隐约的好感,可在周围狂热环境的感染下,最初的三分好感, 也变作了十分憧憬与喜欢。”
落月古怪地微笑着,隐约透着讽刺:“后来, 他们分别了许久……”
“知道在明示你和凌霄二人了, 可以直接说重点么?”
谢孤容冷酷地打断月女的怀念:“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请说些我不知道的。”
落月:“……”
“我第一次见到比他还令人生厌的人。”
“嗯,那便战吧。”
落月深吸口气:“如果说我本来还不想动手,你这句话说出来我倒是真的想给你一刀。”
谢孤容干脆道:“我不介意。”
落月彻底忍无可忍:“你这个人有半点脑子么?稍微说点反话你就听不懂了吧?”
有人话不说,该反思的不是月女么?
谢孤容实在不想多言, 他索性默认这个侮辱性的指控, 给予最后的耐心:“说我不知道的。”
落月瞧向疏星, 吩咐道:“你先下去。”
疏星恋恋不舍地看着谢孤容,但还是听话的退下, 她走出楼梯间,不知是进了哪层塔。
莫非妖塔不会攻击她?
谢孤容快速思索, 接着他听到落月开口。
“我想收集香火之力。”
落月说道。
谢孤容抬眸望向她。
“看来你也知道香火之力的存在了。”落月讽刺一笑。
“被困的第一个千年, 我只想祈求凌霄放我出去。
第二个千年, 我在期盼其他好心人救我出去。
第三个千年, 我哀求漫天神佛救我。
第四个千年, 我憎恨自己为何要出现在这个世上。
第五个千年——”
“凌霄死了。”
“我被无限期囚禁。”
月女说着说着, 表情猝然扭曲,满是憎恨嫌弃:“尽管凌霄会举办了一代又一代,但能走到这里的一个都没有,他们根本见不到我,见到的只是最简单不过的剑灵幻象。简直是一群废物!”
“我熬了多少个千年?终于等到了希望。”
“疏星是出现在这里的第一个变数,她能够代替我成为【圣女】。而你是第二个,也是最关键的变数。”
“只要你能拿到道种,摧毁这破塔,我就能脱离这里——这件事,我真的没有说谎。”
憎恨褪去,月女热切地看着他:“你是近万年来,唯一有资质觉醒无情道种之人。”
谢孤容冷静地审视月女,女子表情狂热期待,不似作伪。
月女朴实单纯,不会演戏,此刻表现定然真实,可他认识的是万年前月女,谁也不知道这万年的囚徒生活令她性情发生怎样变化。
月女见谢孤容仍无动于衷,焦急之下,打出底牌:“我帮你把所有必要条件都准备好了,总该信我吧?”
谢孤容挑眉?
“疏星就是我准备给你的。”月女说道,“你可以像当年凌霄一般,诅咒自己,将她视作平生挚爱之人,然后亲手将她所杀,届时配合特殊阵法,便可激发无情道种,容纳入体。”
这基本是把月女当年被杀的流程重复一遍。
她分明如此憎恨当年凶手,痛苦于对方加之自己的处境,可自己准备做加害者时,又毫无愧色。
谢孤容道:“你和当年不一样了。”
“经历了这种事情后,谁还能没点成长?”月女说道,“而且你放心,疏星了解真相,愿意报答我,而你又令她一见倾心,她是自愿献身的,你不必内疚。怎么样,我准备的不错吧?”
谢孤容认为这女人疯了。
但这么说不礼貌,哪怕不喜欢人家,也不能这样直白。于是长进的他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见谢孤容不语,她笑道:“这些事我都先为你考虑好了,你只要放心做就好。”
“哦。”
“那你的回答……”
“但是,我拒绝。”
谢孤容平静道。
“为什么!”月女难以置信,“我的诚意还不够么?你还有什么顾虑?你参加凌霄会的目的难道不就是为了无情道种么!”
谢孤容平静道:“可能因为你太自以为是吧。”
“我如何自以为是了?”
“好比现在。”谢孤容一本正经道,“虽然我拒绝,但你清楚,不能激怒我,所以什么都做不了。”
“嗯,这比起自以为是,可能更接近自知之明?”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说完,他转身从容离去。
月女无能狂怒!
世界上怎能有如此欠打之人?
在她的视野里,离去的白色身影逐渐与记忆中的男子身影重合。
她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再三之后,她不怒反笑。
“你喜欢的人,是那个沉鱼对吧!”
剑修的脚步顿住。
他冷冷回首。
见状,月女露出快意的笑:“你喜欢她,你在乎她,是不是?”
谢孤容不说话。
高塔之中,隐约响起剑锋撕裂怒风的尖鸣。
月女不在乎。
从受到刺激回忆往事开始,她就不再是落月,而是“月女”了。
“我告诉你,她死定了!”
她热切地注视着谢孤容,最终声嘶力竭地吼出来:“你注定会失去她,你会杀了她,这是无情道种的宿命!是你欠她的!!”
谢孤容长发在风中烈烈,面容被剑光映照得肃杀雪白。他手中吞吐剑光,快到令人看人难以分辨,月女话音未落的时候,剑尖已锁定她的咽喉。
然而这必杀的一剑却被月女轻盈躲开了。
这里是凌霄的领域,身为凌霄挚爱之人,与其剑灵相伴近万年,月女怎可能实力毫无长进。
别的不说,遁入高塔内部躲避追击还是可以的。
女子畅快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如果我是你,就会立刻打破结界,去见挚爱之人的死相,这样至少不会让她的死毫无意义。”
“记住,我已将疏星给了你,你本有机会阻止这一切。”
月女尖叫着说:“但你拒绝了我,你导致了这一切,你害死了她!”
谢孤容面沉似水,不再尝试追索月女,而是赶往下一层,寻找沉鱼等人。
可阶梯前无形的结界阻止了他。
——整座妖,如今都在听从月女号令。
而陷入癫狂的月女,此刻只想沉鱼死。
*
正在楼梯间休整的沉鱼,忽然敏感地抬头,环顾四周。
“咦,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你能这么说,那肯定是了。”虞桃紧张起来,“不要小看你的灵感。”
沉鱼安慰道:“未必,也有可能是我其实也受到了一点影响,有点应激反应了。”
“是不对。”
素白的少年轻声开口。
沉鱼给他喂水后,不许他戴面具,他便没戴,秀美绝伦的面容令他看起来毫不冷酷可怖,虞桃甚至都敢和这样的他简单聊两句。
沉鱼问:“怎么了?”
“我感觉不到谢孤容的气息。”
沉鱼:“什么?”
“我一直能够感知到他的气息,但刚才某一瞬间,忽然消失了。”离池淡淡道,“应当出事了,可能是被秘境隔离,也可能是死了。”
这段话槽点实在太多了。
“嘘。”
她刚要开口,离池忽然食指抵在唇前,轻声说道。
他的目光望着下层塔通往楼梯的方向。
“有东西来了。”
沉鱼压低嗓音:“怪物侵入楼梯间了?”
离池没有回答,他目光锋锐,紧盯通道口,忽然,他踢出腰间一把刀,单刀“嗖”得撕裂空气飞出去,接着深深扎入墙壁之中。
墙壁出现猛烈的颤动,土石哗啦啦地往下掉,尘土飞扬,但终究没有倒塌。
“退后。”离池简洁地对沉鱼说道。
沉鱼二话不说,拉着虞桃连连退后,站到楼梯好处,但没有进入下层。
楼梯间实在过于狭窄逼仄,根本没有多余躲藏空间。
见状,离池表情愈发森严,青铜鬼面浮现,完整覆盖他的面庞。
虞桃紧紧抓着沉鱼的手,她的手心满是冷汗。
沉鱼没有说话,反手握住她。
可虞桃还是很害怕。
同行这么久,大家多多少少,对彼此都有些了解。
所以离池这般表现,虞桃知道发生了什么。
必然有需要离池正视的强敌出现,他才会如此严肃。
或许就是杀害谢师兄的那个人!
一只苍白的手,握住露出墙壁的刀柄。
轻易拔了下来。
“!”
沉鱼在心底无声的喊出来者名字。
凌霄!!
凌霄不再是青年修士的装束,他穿着简单灰袍,其实那与其说是灰袍,不如说是破布裹在身上,长发散乱披下,赤着双脚,手中空无一物。
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