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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间,沉鱼后颈寒毛直立,高度警戒状态下,她迅速以灵力护住面部要害,接着警觉挥手格挡,心中做好忍受疼痛的准备。
不过她等来的并非厉鬼攻击,而是女孩柔软微凉的手掌,对方抓住她的手腕,低声急促道。
“快上来!”
灵感没有向沉鱼预警,面前女孩应该不是鬼。于是她稍加犹豫,还是顺势被这陌生女孩拉上了花轿。
沉鱼运用轻身术,花轿稍稍一沉,便又回归如常,未被两边的送亲活尸发觉。
上了花轿后,她定睛看去,只见眼前的女孩相貌秀丽,化了盛妆,身着红嫁衣,活脱脱的新娘模样。那方盖头被女孩自己摘下丢在了身旁,此时潦草叠在一起,也没人理它。
看对方模样,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这场婚礼。
甚至眉眼之间,依稀有着恐惧残留。
沉鱼问:“你是谁?”
“我是羽涅,四崂镇镇长长女。”羽涅皱眉焦虑道,“你是从哪里来这儿的?呆在外面是想找死么?”
沉鱼没从羽涅身上感应到半分灵力波动,再联系对方所述,应该是个凡人女孩。
但她没有轻易信任,于是简单道:“我是归古剑派弟子,听闻四崂山有邪祟出没,因此前来除妖。”
“这妖你除不了,得叫你师父他们来。”
“我师父即刻就来,所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羽涅这才放松了些许:“那他可得尽快。”
接着,她说起了事情原委。
四崂镇确实是个普通的凡人小镇,但从五年前开始,镇长忽然和中了邪似的,要求村民上山寻找珍稀的云母矿石,好贩卖给过往修士,换取修行资源,为此镇子里死了不少人,农时耽搁,使得镇子出现粮荒,然而镇长依然一意孤行。
他甚至认为是镇民荒废祭祀,得罪了四崂山主,才引得田地荒芜,于是决定令亲女儿羽涅与四崂山主举行天婚,以取悦神仙。
“他们这是要把你献祭了?”
“嗯,他们要送我上山。”羽涅攥紧袖口,恐惧道,“我不想嫁,我有喜欢的人了。”
沉鱼掀起花轿门帘一角,将那个大红背影指给羽涅。
“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他是我爹请来的祭司,就是他蛊惑了爹爹!”羽涅愤恨道,“这次天婚就是由他佩戴傩面,扮演四崂山主迎亲,将我送至山上成亲。”
听她的口气,似乎不知道送亲队伍都已沦为活尸。
而且沉鱼觉得,蛊惑这种行为离池似乎干不出来。
那离池在哪?
此时队伍已经走到镇子后半段,眼看就要穿过镇子后大门上山。
看到那处石刻牌坊,沉鱼当机立断:“快和我换衣服。”
“啊?”
“一会儿我穿着你衣服,蒙上盖头替你成婚。这卷轴能掩藏身形,你就躲在花轿下面,伺机逃脱,知道么?”
隐匿法术虽然厉害,但如果沉鱼主动作死,这些活尸却也能看见她。
羽涅连连摇头:“你比我还小,怎么可以让你冒险。”
沉鱼:“我是修士,你保护好自己,不用操心我。”
她是脆皮奶妈,但也有一定保命能力。然而羽涅却是普通凡人姑娘,倘若遇险,十死无生。
所以就冲羽涅方才拉她上轿这点,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羽涅不放心道:“那你小心。”
沉鱼比了个放心手势,利索地套上嫁衣,接着用盖头将脸蒙上,两人身形相仿,从外表来看,区别不大。
花轿摇摇晃晃,上了山路。
*
委实说,沉鱼心中也并非很有底气。
说好的底牌月微尘,莫名其妙便没了声息,保不准危难之际还会不会出手。
可无辜姐姐就在身后,她不能见死不救。
沉鱼端坐着,直到门帘前传来声音。
那活尸说话听起来十分生硬怪异。
“羽小姐,四崂山顶已经到了,天婚仪式马上开始。”
“嗯。”沉鱼含混地应了声,不叫他们听出声音差别。
活尸思维迟缓,根本没发现新娘掉了包,见她应声后,便转过身道:“请山主迎亲!”
山主由祭司扮演,真是色胆包天。
她屏息凝神,只待那装神弄鬼的祭司接近,便暴起用破灵剪给他致命一击。
靴底踩在枝叶泥土上,发出独特的声响。
活尸恭敬地让到一旁,请祭司上前。
花轿被人掀开,人影伸出手掌,示意她搭上来。
五感被灵力加持过,沉鱼即使隔着红盖头,也能隐约看清楚他的模样。
少年佩戴青铜鬼面,长发束为马尾,身形挺拔冷峻,即使穿着喜庆礼服,一身杀气也没有半分软化。
死气沉沉的活尸队伍里,这杀胚极为显眼。
瞧这面具,来者可不就是离池?
沉鱼震撼时,离池的动作也微滞。
显然,面前新娘的身形,让他想起了某个仅有一夜之缘,却又心血相连的人。
但是她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沉鱼不想暴露两人身份,轻咳声后,尽量模仿羽涅声音,轻声道:“你就是我的夫婿?”
离池沉默了两秒。
这是没听出来她声音?她模仿的有这么像么?还是离池根本没把她声音放过心里去?
纳闷之际,却听少年问道:“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说罢,他顿了顿,冷声道:“身为我的炉鼎,到处乱跑,想死么?”
小师兄,现在我是你师妹啦。
但比起澄清这点,沉鱼更担忧离池暴露二人身份,招致麻烦。
然而她被盖头遮着,眼神暗示离池也看不到,只能心里干着急。
离池仿佛猜到她在纠结什么,淡淡道:“领头妖道已为我斩杀,这些活尸不过群无头苍蝇,不必在意。”
“方才是你领着这些活尸前进么?”
少年轻描淡写道:“我见那妖道着实烦人,便杀了他,替他瞧瞧那山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相当符合离池风格。
沉鱼忽然意识到,尽管月微尘无敌,但离池也是全作钦定的天花板之一,想到这里,她紧绷的心弦总算稍稍放松。
可离池与她关注的重点不同。
沉正要说来话长,忽觉眼前陡然一亮,丝绸滑过脸颊,留下微痒的冰凉感触,却是离池揭下了她的盖头。
“你干嘛?”
少年言简意赅:“碍眼。”
沉鱼莫名其妙:“那你怎么不摘你的面具?”
“……碍眼。”
一个理由还能用两次?
“不和你争,我要说正事。”沉鱼示意羽涅出来,告知离池现状。
“我知道,她是新娘。”离池瞥了羽涅一眼,“但本也没有她的事,我只杀我的。”
沉鱼:“……”
羽涅还是有些怕这佩戴鬼面的少年,只是见沉鱼同他熟悉,方才谨慎道:“多谢……小仙长?”
离池对羽涅毫无兴趣,仍然追问沉鱼:“你怎到这里了?不是叫你等我么?”
“因为……我是随师尊来的。”
少年不解:“?”
沉鱼将自己的经历润色修改:“我并非不等你,只是世事无常,我也没法拒绝宗门任务。”
在沉鱼口中,进入暗门是因为栖月阁希望扩大影响力,拜师月微尘则是机缘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