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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微尘注视着面前的秀丽青年, 换做旁人,被他的威压所迫,怕是何等难堪失态都有可能出现。
然而慕如镜眼眸仍然澄澈,神色自然, 未有半分畏惧之色。
分明他的身体, 已经因恐惧天敌的本能, 而沁出汗水。
“你很不错。”月微尘温和道。
他的眼里, 敌意渐渐散去。
不, 那不是敌意。
月微尘对慕如镜从未有过敌意。
因为对方根本从未激起过他的胜负欲。
他方才,只是雄狮被挑衅激怒后, 思忖是否要碾死入侵者罢了。
敌意?
那是落于下风时, 弱者才会出现的感受。
而现在, 慕如镜的表现, 倒是叫这位隐居人间的仙君有所青睐,难得起了惜才之心。
——以离池这等乖戾性子,亦是由于月仙君当初心血来潮, 方才能被收入门中。
慕如镜神色不变,礼貌回应:“承蒙仙尊夸奖。”
月微尘语气温柔:“现在我不想杀你了。”
“你也懂事些,好么?”
慕如镜回望他:“好。”
眼神无辜又诚恳。
沉鱼揉了揉眼睛,不知为何, 风雪在她身边忽然变得温和,而她自身则突然耳聪目明了一大截,连高台之上的动静都能听清了。
她恰好听到月微尘二人最后一段对话。
沉鱼:……
于是,她瞬间能够理解,离池为何会轻蔑嗤笑了。
这俩货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慕道友便先处置自己的私事吧。”月微尘道,“在下似乎为你带来了些困扰。”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真诚歉意。
似乎全然忘了, 最开始近乎侮辱性地逼迫慕如镜动手的人,也正是他。
身着玄衣,银发金眸,面容俊美绝世,而语气温和。
只是性情喜怒无常。
当真如上古传说中的仙君。
一言生,一言死。
说罢,月微尘径自下了高台。
他知道,慕如镜这个聪明人,定然清楚该如何向其他人解释此时情况。
他走到三名弟子面前,轻松道:“我们下山吧。”
沉鱼迟疑:“可是大家还没走……”
“净邪典仪已经结束了,我们自可离去。”
“行吧。”说着,沉鱼打了个喷嚏,“确实很冷。”
离池迅速将自己搭在手臂上,早便用灵力烘得暖融融的披风送上:“快穿上。”
“谢谢嗷。”沉鱼揉揉鼻子,也不和离池客气,只小声吐槽镇危峰的鬼天气。
离池则安静听着,目光始终停留在沉鱼身上。
看到此处,谢孤容方才惊觉:原来衣服脱下来也可以再给沉鱼穿上!?
他怎么就没想到,给沉鱼一直用灵力暖着衣服???
剑修在自己内心的小本子上又重重记了一笔。
这种细节,下次绝不能忘。
三个弟子,没有一人因方才他的举动感到恐惧,均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更对外界古怪目光视若无睹。
看到这般场面,月微尘觉得稍有些奇怪,却又心生趣味。
他的三个弟子,皆是心血来潮捡来的,打小就与正常孩子不同,长大后更是千奇百怪。
哦,沉鱼不算。
所以相比另外两个混小子,最令他喜爱的还是沉鱼。
月微尘伸出手掌,做虚握状。
沉鱼叽叽咕咕的声音,不由逐渐降了下来,最终归于无息。
“雪,停了?”她不确定道。
接着,比她震惊百倍的声音此起彼伏。
“雪停了!”
“冰雹也没了!”
“风都变小了!”
“镇危峰不是终年飞雪么?莫非是净邪一时真的起效了?”
镇危峰万年飞雪,天空总是被阴霾铅云笼罩,只要走上峰顶,等待人的就是无止息地同风雪搏斗。
可现在,这足以令金丹期修士变色的狂暴风雪,居然停歇了?
慕如镜向暗门高层解释缘由,本颇为焦头烂额,可此等绝景出来后,他与月微尘遥遥对视一眼,就面不改色地承认。
“对,正是净邪仪式起了作用。”他面不改色,眼神带着无奈,“韦道友急于恢复言语能力,同邪祟交易,冒犯冲撞了先辈,属实无奈……”
几位长老才不在乎韦御为何而死。
之所以纠缠不休,除却给下面弟子一个说法外,更是想抬价。
你慕如镜闹出这么大幺蛾子,不加钱,今天这事过不去!
然而镇危峰风雪一停,四名长老不禁惊疑。
——这不可能啊!
慕如镜从容接过场上主动权:
“现在,我们可以再聊聊刚才的话题了。”
沉鱼目光从高台上收回。
此时她已明白,这令无数人惊骇欲绝的天象,究竟是何人所为。
正是月微尘。
轻描淡写间,以一己之力扭转此处天象。
她吐槽:“你好爱他。”
月微尘:“?”
“这么高调地帮慕如镜解围。”沉鱼说道,“这还不算偏爱么?”
沉鱼胡说八道,月微尘也没有同她生气。
“风雪,乃是为你所停。”他不疾不徐地解释,“你今日在极寒之地已呆了足够久,哪怕有离池为你用灵力强行加温,也已至极限。若再强撑下去,只会受伤。”
人话说了这么多,沉鱼不太相信,这居然是正版月微尘。
月微尘笑了。
“缘何如此看我?”
她实话实说:“师尊今天好高调,和平时不太像。”
“为何不觉得,是我压抑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