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四起,徐远舟被熏得头晕烟花,眼前的村民们的脸看上去似乎也在烟气中不断扭曲,五官仿佛在脸上固定得不太牢固一般,一直在不停蠕动。
徐远舟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可那些村民们却是咧着嘴,一直朝着他靠过来。
幸好最后布达措措发了声,跟那些人嘟囔了几句土语,那些人倏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们扭过头,用凸起的眼珠定定看了徐远舟好久,然后才慢慢散去。
“不要靠近我们的‘西玛’!这是非常神圣的东西,如果让恶鬼在焚烧前跑出来了,所有人都会陷入不幸之中!”
布达措措看向惊魂未定的徐远舟,满脸严肃地解释道。
“西玛?那是什么?”
江初言问了一句。
“西玛是……是我们的灵塔……”布达措措费力地解释了一遍,“每一座塔里,都有一只……一只恶鬼……我们必须要烧掉它,恶鬼死了以后的味道,可以驱赶其他鬼,还有水猴子……”
又是水猴子。
熟悉的单词一出现,大家的表情又开始变得古怪。
作为现代人,他们真的难以理解龙沼村的人对水猴子这种东西的恐惧。
不过这时候大家倒也识趣地没有过多纠缠下去。
烟实在太浓了,大家就算是想问更多,也被熏得快要待不下去。
跟满脸眼泪鼻涕的都市大学生比起来,布达措措还有村民们却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烟熏火燎的一切,看上去格外平静,甚至连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
“唉,远方的客人会觉得很难受,不过,这些烟是好东西,它们很好,对你们很好。”
布达措措安抚道,然后又带着大家越过越来越多的火堆,开始努力朝着广场中前行。
这时候江初言已经很难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泪眼朦胧中,他听到贺渊开口冲着布达措措低声问了一句。
“好久没有看到你们烧这么多西玛了?为什么这么隆重?”
布达措措笑了笑。
他搓了搓手,声音压低了。
“巫觋检查了昨天你们带到村子里来的那只替煞……那是一个很危险的,很糟糕的煞。”
男人的脸在烟雾中晃动着。
“不过你们是贵客,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随意龙沼愿意为你们解决问题。”
贺渊挑了挑眉梢。
“所以,这算是去煞的仪式?”
他问道。
布达措措却只是笑得更深了:“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贺渊,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客人,你的朋友也将会是我们的贵人。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
穿过了酷刑一般的火堆路,江初言他们总算到了村子中心的小广场。
谢天谢地,这里的西玛灵塔比路上的要少许多,所以那刺鼻的烟雾也淡去不少。至少江初言用袖子拼命擦脸之后,总算得以睁开眼睛。
广场上的人很多。
江初言他们还没有来及反应,就被那些沉默的,目光古怪又专注的村民们簇拥着挤到了广场的正中心。
这里有一个用不知名的猩红粉末画的圈。
在红圈的正中心,是一座高高的,尚未燃烧的西玛灵塔。
红圈的外围是挤挤挨挨的龙沼村民,内里却空空荡荡,只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人。
那个人脸上罩着一张色彩斑斓的面具。
在看到那张面具的瞬间门,江初言只觉得血脉中流淌着的血液像是冻结了一般。难以解释的寒意不断蔓延,让他完全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初言?怎么了?”
耳边明明传来了贺渊担心的声音,可是那声音却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就连一直挤在他身边的人群,仿佛也在一瞬间门从世界中褪去了,变成了无色的,暗淡的背景。
江初言视野内一片昏暗,只有那张面具是鲜明的。
“沙沙……”
“沙沙……”
……
明明没有下雨,可是江初言却听到了一阵细密的雨声。
那雨声是从他自己耳朵里传出来的。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就像是被困在了什么狭窄封闭的地方,整个人都开始喘不上气来。
也正是在如此恍惚的情况下,他看到了几个村民走向了戴面具的村巫。
他们毕恭毕敬地弓着腰,将一样东西递给了村巫。
等他们的身影散开,江初言才看清楚他们递给村巫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具红彤彤,软塌塌的瘦小躯体。
一个长着短小四肢,口里哇哇直叫的婴儿。
婴儿身上还残留着斑驳泛白的胎脂,就像是,就像是刚刚从母亲的肚子里取出来的一般。
……
然后,村巫高高地举起了那个嚎叫蠕动的婴儿,在江初言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将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叽——”
江初言听到了一声濡湿的摔打声。
伴随着地上骤然溅开的血迹,婴儿刺耳的嚎哭也在那一瞬间门,戛然而止。:,,.